城中的珠宝廊间,一家四间阔的大通铺趁着日光透出迷云开了铺,铺边挂着彩线绣的珠玉旗幌,门楣上悬着“玉盈瑞”的牌匾,铺掌柜开了门就立在旗幌下,看着天上灰濛濛的云雾游走着,嘀咕着这天怕要下雨。

店铺里伙计擦拭好柜椅,又清点了下柜里的珠宝玉石,看看辰时过了,心想天阴客少,今日该清闲许多。哪知门外忽有车马声停下,掌柜慌了地冲店里叫:“还磨蹭什么?快去请傅爷,凤夫人来了!”

伙计瞥见店外十来个刀剑手簇拥着一辆马车,撒了腿冲过门外廊道去寻人。

那驾马车雕花悬铃,挂着粉色纱幔,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绿衣双鬟的小婢,放好了脚凳,才扶出车厢里的凤烟。

掌柜躬身道:“凤夫人。”耳际闻得她轻嗯了声,余光里只见一片水红纱裙飘过,香风柔秾,不知是花香还是脂香。见她步入铺里,忙随了进去奉茶。

不到半刻钟,伙计又匆匆奔回,候在门外,外面人影一晃,又进来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这人头戴唐巾,穿着鸦青色绣银线的绸衫,鸦青色银边裳裙,到凤烟跟前也施了一礼,道:“凤夫人可是要挑选时新珠玉?”抬眼见凤烟挽着牡丹髻,只插两根镶珠玉钗,衣裙俏丽,脸上蒙着纱巾,不知是要发饰还是挂饰,抑或手饰耳饰。

凤烟让丫鬟捧过来一个鎏金盒子,道:“傅爷,这一盒珍珠并几块羊脂玉,要串个链子,可有什么新花式?”

这傅爷傅朝炯也是舒月岚手下的,管着南京几家金银首饰铺,凤烟一早过来,也是不想扰了店铺日间的生意,只是早早地出来,到了城里却撞着天阴云暗,店里正好没见客人。

傅朝炯启开盒子,见都是拇指粗的珍珠,也有三十来颗,这要全串起珠链来未免太过厚重,于她并不衬,另有四块滑润腻白的羊脂玉,俱未曾雕琢过,便道:“店里尚有些赤金料子,可做成小金珠链子,再串上珍珠点睛,另可做同样手链二串,耳坠、钗钿、髻带、抹额一套,这羊脂玉雕成佛、蝠、花等坠子,可镶金或不镶金,再串金、珠链,余料还能做几个戒面。不知凤夫人意下如何?”

凤烟道:“这可要费好些金子,也罢,你把戒指都做出来,回头我再送工钱和料钱来。”

傅朝炯忙道:“工钱料钱我会列好帐目报与庄主,哪里要凤夫人来付?铺里头新做了好几款首饰摆件,凤夫人且随意看看,有中意的一并挑去,我叫师傅画了样式来,你再过过目。”冲掌柜使了个眼色,便捧了盒子去里间找师傅画样了。

掌柜取了锦盘去取柜里的首饰来给凤烟看,凤烟要等着看样式,便一样样拿来观赏,倒也看中了二三件,都挑走了。

等了一个多时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马夫取油布遮好了车马,与那些刀剑手都到门廊下避雨,傅朝炯和一个师傅才出来,拿了画好的花样给她过目,有要修改的都给她改好,待商讨好了又过了小半时辰,可喜雨又渐渐住了,傅朝炯便送了她上车离去。

马车轱辘辘地慢慢走着,凤烟解了面纱,任丫鬟将新得的首饰给她戴上,也只是头钗耳饰,丫鬟笑着给她装扮,试着新时样,巧言赞羡,欢欢喜喜地走过了几道街坊,忽听巷道传来叫卖声,凤烟听得几声,是卖藕粉羹的,喜道:“正巧饿了,快去买羹。”

马车停住,一个丫鬟下去冲着巷道叫:“卖藕羹的这边来!”

卖羹的挑着担子出来,见这边车马威势不敢靠近,只在巷口问要几碗。

丫鬟过去看他的藕粉羹,凤烟系了面纱,撩起幔帘往车外观望透气。那边丫鬟冲卖羹的说道:“你这羹好吃不?我试吃一口。”卖羹的给她盛了点吃,街上又匆匆走来一人,远远地便问:“是卖藕粉羹的么?给我盛一碗。”

卖羹的看那人背着个布包,二十三四岁模样,生得冠面朱唇,穿得齐齐整整,是个一表人才的公子,忙应道:“是卖藕羹的。”先打了一碗,那头丫鬟又瞪眼道:“我先要羹的,快打了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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