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祁摇头:“阿霖虽然没有疯血,可他不是为王的那块料,况且君王无嗣国家必然动乱,卫国禁不住了。”

公主息嗤笑:“不知多少贵族等着琮为他们主持公道呢。至于卫国如何,卫王璧会处理干净那些渣滓,让琮能接手一个崭新的卫国。”

姬琮不愿:“不行,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我不想做卫王,只想知道父亲为何而死。姑姑不知道真相,我也不会放弃寻找。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公主息忽然拔出弯刀,架上姬琮脖颈:“你做不到,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

崔祁大骇,什么人一言不合就拔刀?姬琮却面色平静:“阿祁不用管我,她不会动手。”

又对公主息道:“姑姑,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秘密,也不知道你与卫王璧达成了什么协议。”

“但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我没有治国理政的能力,也分不清忠奸,做个小小书吏已是足够,若做卫王,误国误民。”

公主息突然扔下刀大哭:“大哥何等英雄,你不及他万一!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崔祁目瞪口呆,他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大瓜砸懵了,先是道玄与此间的联系,后来又是王族之间可怜的亲情。

自从失去剑仙身份,崔祁不再控制表情,清冷的面孔生动了起来,日子也自在许多。

姬琮满腹凄苦,可姑姑更苦,他必须断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无奈硬起心肠道:“我听阿祁说过,父母与子女的传承极其玄妙。父母的病不一定会传给孩子,父母无病子嗣也可能发病。”

“我虽然正常,却也不能保证子女不会继承疯血,唯有卫国近支彻底断绝,当年螣蛇的血彻底消失才行。至于卫国,完全可以找到远亲来继承王位,我相信卫王璧会处理好的。”

公主息的杏眼流出血泪,黑色的剧毒粘在白腻的脸上好似举行祭祀的巫祝,她哭不出眼泪,只会流血。

她疯癫地大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谋划数十年,杀了上万人,就为了摆脱疯血。为什么?为什么?”

崔祁目色凄凉,他那天讲的遗传本来是说霁儿不会得贫血,没想到被姬琮用到这了。

不过道理是相通的,看来好友注定要单身一生了。

姬琮眼角泪花也落了下来,所谓的真相竟是王室百年的痛苦和国力的衰落,他不会放弃追查杀害父母的凶手,也不会继承被诅咒的王位。

崔祁见事态控制不住,剧毒腐蚀了公主息的面孔,这样下去她会失明。

他只好大声制止;”都听我说!别哭了!再哭你就要毁容了!我虽不能解毒,却也能压制一二。”

公主息又哭又笑,原本白嫩如幼儿肌肤被剧毒烧成深色,面上沟壑纵横,整个人看上去可怖极了。

她声音凄厉:“我是将死之人,自出生就不曾哭过,而今方能痛哭一场。既得知真相,便是立时死去也没什么不满了。”

崔祁无言以对,公主息的确快不行了,估计卫王的寿数也要到了,他不会炼丹,只能暂时封印住剧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姬琮抱住公主息,泪流满面:“姑姑,别放弃。你们忍受着那么大的折磨,也要扶我继位,是记得父亲的好,不是我有能力。疯血就让它消失吧,以后的卫国会很干净的。”

崔祁见公主息态度松动,立刻注入一股寒气,封印剧毒,又掐诀治愈了公主息的脸。

羽灵宗不能容忍毁容的存在,所以驻颜修复类的法术很多,就算没了眼珠,都能造一个栩栩如生的假眼安上。

崔祁拍了拍手:“好了,你以后不要用刀了,不然封印会松。好好活着吧,看看卫国能不能浴火重生。”

公主息摘下弯刀,长叹一声。

“先生于我有大恩,但我知道的都说了,没有能回报先生的。只好请先生收下此刀,若卫王见了,不会为难先生。”

崔祁接过刀,刀鞘朴素,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刀身则散发着血气,看来它夺了不少人的性命。

刀的制式则是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适合骑兵劈砍,看来此刀来历不凡,很可能曾经属于某个草原汗王。

公主息对崔祁行了跪拜礼,死死抱住姬琮,贪婪地描摹着他的眉眼,恢复过来的面容露出了真心的笑。

她自出生便没有真的哭过笑过,现在终于真的笑了出来。

她柔声道:“琮,是先人拖累你了。大哥的事我会继续查下去,你不要卷进来,好好生活,别回卫国。我会给三哥传信,告诉他真相,以后你不再是公子琮,也不用继承卫氏,就只是姬琮。”

姬琮苦笑:“我十年前就已经不是公子了,不过依仗父荫认识些字,当个书吏糊口。至于父亲的事,我虽不能回去,却也不能放过。姑姑放心吧,有阿祁在,我很安全。你失去武功,以后更要小心,云梦太危险。”

公主息恋恋不舍地放开姬琮:“好。先生,琮,我就告辞了,若能查明真相,我会去虞国见你。”

言毕便潇洒地离开了,船上的面纱和幕笠都没拿走,随着水流飘远了。

崔祁收好弯刀,他其实不喜欢血味。羽灵宗一向致力于打造全方位美人,弟子们除了天生丽质,还要学习雅事,如抚琴,诗词,花艺,茶道等等。

这口刀上的冤魂太多,崔祁不打算留在身边,而是想改道去卫国,把它交给卫王。

“阿霖,我要去趟卫国,把这口刀还给卫王。你是想先回虞国,还是在越国待几天。”

姬琮则道:“我们不应该先去吃顿饭吗?至于卫王,他既不是害死我父母的仇人,我又为何不敢见他?更何况阿祁还有隐身术呢。”

崔祁点头:“也是,越王答应我们可以随意消费,他来买单,不体验一番怎么对得起千里迢迢?走吧,去逛逛。”

云梦附近荒芜,没什么集市,只有一个蛮人开的小食肆,崔祁觉得新奇,拉着姬琮坐下。

店家不会雅言,靠着比划点了两碗河鱼汤饼,几碟小菜。

店铺虽小,景致却佳,水汽蒸腾,远处青山若隐若现,时不时有水鸟飞过。

饭菜上桌,河鱼汤饼是用鱼汤熬煮而成,鱼肉细嫩,汤清味美,几盘虾子,小鱼也颇有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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