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宫北,玄武湖南,就是涵元寺的所在。

已是二更天,涵元寺正殿内依旧亮着几盏烛火,大殿西侧一个略微发福的黑袍和尚正在面壁打坐。归流只看一眼背影就知道那是师父崇难和尚,便恭敬地跪在身后将今晚在极春楼探听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与师父。

这当中自然省略了他和杏云的一些行为与对话。

崇难和尚听完还是有些吃惊,倒不是惊异于这个谋反计划,而是自己的这个平时木讷的徒弟能条分缕析的讲完今日之事。

“你小子学会喝酒了?”崇难带着诘问的语气问道。

“弟子不敢,弟子一进去就被他们发觉,将我拽到房中灌起酒来,我便将计就计装作酒醉来探听诡计”

“那身上的脂粉气味呢?”

归流心道,莫非师父也是同道中人,对弱水红颜有些研究?不知道面对那个风骚的杏云,师父能否招架住。

“他们让一个女施主灌的酒,弟子只喝了酒,和那位女施主绝没有肌肤之亲。”

崇难也深知去这种地方,免不了会犯些佛门清规,但又必须派自己最可靠的徒弟去,所以派了平日里最守规矩的归流前往。

“你去洗把脸,到大悲阁你师祖门前候着”崇难起身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就出了大殿。

脸上刻着杏云唇型印章的归流此时还在暗暗自喜,他以为他自己的回答真可算得上滴水不漏。

大悲阁,涵元寺内的济字辈的高僧修行起居之地,在正殿靠后偏左的位置。

归流来到大悲阁前,此阁建于梁武帝即位之初,黄墙红檐,由下至上有四层,顶部那层只有一小间斗室,尖耸入云。

在山后的鸡笼山映衬下更显巍峨。阁后青松拂檐,成片的松林将后面的僧侣禅房严严实实的遮住。

归流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怔住,生活在现代的他,从未亲临如此古风古意的地方。

尽管已经上着大学,但张贺几乎没和同学一起出门旅游,偶尔去到的旅游胜地也都人满为患,远不如今时今日带来的舒适惬意。

济善作为涵元寺的方丈,起居之地名为“廓然堂”,在二楼的东侧。

归流走到二楼廊下站定,屏住呼吸,想试着听一下廓然堂内的动静,但隐隐约约听到的却是沙哑的哭号,甚是怪异。

“师父一直告诫我们师兄弟,寺中最严的寺规便是任何人不得进入大悲阁顶层,违者死罪。”

“难道这悲鸣之声就是大悲阁的秘密?不对,这声音不像阁顶传来的,像是一楼。”

“归流,进来吧。”房中传来了师父的声音,将归流的意识拉回现实。

大悲阁东侧的正堂,灯火通明。

堂内最显眼的便是正中央的一块御匾,御笔亲书四个大字:廓然无圣。

这里显然要比本寺正殿精致典雅的多,地上铺满红毡,四壁涂满黄漆,所有的几案书架都是暗沉沉透着紫红色。房中最素净的颜色是几个瓷器散发出的淡蓝色。仔细闻着,还能闻到淡淡的柏铃香气,清幽沁凉。

正堂里只有崇难坐在东向的下首,他并没有挺直腰背,身体前倾着。

他背后有长长的垂下幔帐,其后有个蒲团,坐着的是崇难的师父,涵元寺首尊,配饰六宝的——济善。

“归流,你师祖问你怎么看这位世子殿下?”崇难语气显然比在大雄宝殿更有威仪。

“回师祖和师父”

“弟子看那位世子野心有余,才具皆无,实在不是造反的材料。”

“那你如何看临贺王父子的谋逆?”

梁武帝萧衍死于侯景之乱,在这之前任何一场造反政变都没有结束他对江南地区的漫长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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