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钟肃清的眼皮不知道为何,跳得很厉害,他再也睡不着了,披衣下床,踱步至中庭,看着大门微启,阳关乍现一隙,门外是充满希望的金黄。
讨伐秋风庄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了。但是对于重四弟,自己那时候是不是不应该手软,按朝廷的法度直接把他处决?钟肃清询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自己有自己的法度,叛逆有时候情有可原。但朝廷的法度总是让他顺从。
现在报应可能要来了。不遵守世界的游戏规则就会被世界踢出局。
很快,有人快步至中庭:“关主!”
“什么事?”
“朝廷……出……”
“先把气喘匀。”
“是……”侍卫深吸一口气,“上次来找您借粮食的关被朝廷的军队全歼了。”
“知道了。”
“关主,我很关心你啊,下一个可能就是你啊!”
“知道。”
“关主,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你快死了!”
“嗯……”钟关主有些不耐烦了,他怒斥道:“少说些不吉利的话!”
但当天下午,凭栏关就炸了锅了,朝廷的领兵官来了!钟肃清是不喜欢阿谀奉承的,直来直去,而且他自恃“丞相”,天下皆为手下,所以无论遇到多大的官,都不需动用丝毫敬意。所以只是打了声招呼:“你好。”
朝廷的领兵官却不怎么买他的帐,刚进来就大喊大叫:“钟肃清!朝廷有旨在此。”
钟关主自是大大的不爽,但他这个人将情感藏得很深,所以仍然摆出一副平和的样子,接过了旨意。他先在地上铺上竹席,将圣旨铺在上面,跪地向圣旨拜了三拜,方才用黑曜石的小刀轻轻擦开,双手取出信纸启阅。
但刚看几个字,他心头剧颤!
上面是这么写的:
钟肃清先生,前些时日曾受旨处理反叛,朝廷亦承诺重赏,但其违抗朝廷旨意拒不严惩叛逆,现决定撤去其丞相一职,保留代理关主一职,以观后效。
“怎么会……”钟关主双手僵直,双目圆睁,六神无主,痛断肝肠。顷刻间是天旋地转,不知东西南北。扑通,他跌倒在地。
这个世界不需要自己了。
来将扬起了手中的刀,“哼,钟肃清,前者你欺我没有证书,但如今你已经不再是丞相了……我总可以杀你了吧!”刀锋闪烁着阳光夺目的金黄,折射出最为深沉的恶意。他的眼中,闪烁着不属于人的疯狂。
钟肃清的手下个个呆若木鸡,这变故来到太快了,一个刚才还高高在上的人顷刻间跌落尘埃,万劫不复;一个刚才还在扬言要去剥夺别人生命的人此刻自身难保。
钟肃清垂下了头。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和反叛同罪,该杀。任何理由现在都是多余的。来将手持大刀,正欲劈下,忽然感觉耳边风声飒然。刚要回头看,手臂已然中箭!
“哪个龟儿子!”来将不禁骂骂咧咧,向后踉踉跄跄倒退出好几步钟,终于是不稳,坐倒在地。射箭的是钟肃清手下的一名侍卫。现在的他早被来将的手下兵卒合力按倒在大理石地板上,。“混账!狗奴才!”那位侍卫破口大骂,直到牙齿在剧烈的碰撞中被磕掉了一颗,方才住口。
钟肃清连忙道:“在下对手下疏于管理,请罚在下一个二罪归一!”来将认为手下是钟肃清罩着才敢放肆,心头火上浇油,几乎咬碎了口中牙。
“叛逆,看我不宰了你!”
但虽然这么说,他已经因为中箭废去右手武功全失,而且剧痛彻骨。此刻的弱不禁风的他,就连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也能轻松取了他的性命。
几个兵卒早已赶上,此刻一拥而上,架起了颤颤巍巍的来将。
钟肃清一看事情闹大了,刚要上前再次赔礼道歉,忽然惨叫划破云端!
“啊……”
这个可怜的侍卫,连苟延残喘的温存都不被允许。谁叫他妄图独自逆流而上呢。虽然是说人们只会嘲笑比自己强的人,但谁说一定是嘲笑呢?枪打出头鸟的哲理此刻被镌刻。
“住手!”钟肃清向地狱发出了挽留。
兵卒四散褪去,仅留下一具无头死尸——向前僵直的扑着双手,就连临死的前一刻都没有松开弓。远远看去,就像萧瑟中一片孤独的残叶。
“你们太胡闹……”
钟肃清下意识刚要出言责骂,可突然想起来自己早已不是丞相了。
“废物,闭嘴!”兵卒反唇相讥,这一声与钟肃清的心产生了共鸣,刺穿了灵魂。
恍惚间,一个人影再次回到了钟肃清的脑海。
“哈哈哈!”钟肃清的心魔放声嘲笑,淫笑着凝视着钟肃清的脸颊。“你以为别人嘲笑你只是因为嫉妒你?不,是因为你自不量力,妄自菲薄,这可不是勇气啊!可以顺流而下得到的成功,你知道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快,反省你自己……”
心理最后一道由自我麻痹构成的防线消散于无形。
这个世界早已不需要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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