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天三四月,到处一片春意盎然。

刘修因为新婚的关系,加上北方又传来朱儁斩首张氏三人中最后一人张宝,大获全胜,是以天子刘宏特许恩准他了几个月假期,最迟可以延迟至五月出兵。

洛阳城外,数骑在黄沙道路上疾驰,官道上的黄沙被溅起无数,入城出城的行人马车见此纷纷避让,不过眨眼功夫,几骑就已绝尘而去。

众人看着那几骑裹着尘沙的身影摇了摇头,官道很快就又重新回到了人群拥堵杂乱的形态。

奋威将军刘修的军营就在洛阳城外西北二十多里,皇甫嵩他们所有从西华回来的得胜兵马都在那里四周驻扎。

只不过刘修的兵马单独成营,与大军分隔了开来。

他手下的两员大将张合、文聘除了除夕几天去了刘府待了几日,其余时间都留在了军营,训练兵马。

刘修大营的大校场中,尘土飞扬,杀喊声震天响,这支刚取名神策军不久的兵马正在各营的军侯、军司马督导下分别习练武艺器械。

校场之上,张合身着甲胄按剑而立,外披红色披巾,一双虎目凌厉而有神,仔细盯着下方操练的各队人马。

“箭者,杀人于百步之外,射者必量其弓,弓量其力,无动容作色,和其肢体,调其气息……”

“前朝飞将军李广的威名尔等都已听过吧?其箭法高超,有百步穿杨的功夫。你们若想成为箭术高手,务必要按照教导的方法勤加练习,待得你们能够多中靶心之后,再学开那硬弓,假以时日,必会练成真本事。须知莫患弓软,服当自远;莫患力赢,引之自伾!”

“如此,今后到了战场之上,自己与袍泽存活的希望就又会大上几分,遇见敌人一箭穿喉亦未尝可知!”

弓箭营处,一名箭术颇有心得的军侯正在边教导步射的要诀,一边穿梭于弯弓的士兵们身旁,指导他们握弓的手势、站立身位,对于不得要领的弓箭手予以纠正。

“军侯,您老人家每天都是神叨叨地练着这些,能练得啥箭术。要小的说啊,这箭术是天成的,咱们这些普通的粗鄙之人,学会如何射箭就得了呗。有这功夫,还不如学学旁边那些兄弟们,连连捉对厮杀的本领!”一个长得高大的弓手嬉皮笑脸地插话道。

“就你小子话多,身上皮痒了想要来几军棍不是?”那军侯捋须快步走至他的跟前,直接赏了喜欢调皮捣蛋的他一记爆栗。

别看张合长得儒雅,但是他的军营禁令向来严酷,纪律严明,那人脑海不禁想起那些令条,嘴中不由吸了口冷气,缩了缩脖子嗫喏道:“军侯莫气,小的知罪。只是按照您这练法,到时候张将军考校时我们众兄弟若射不中靶子,大不了挨顿板子也就罢了,但您不一样啊,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岂不叫那些步骑兵们笑话不是?!”

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

“一个个他娘的自己没出息,倒是怪到本军侯的身上来了。”那名军侯性格粗豪,笑骂了一句后,拿过一名弓箭手手上的弓箭,来到阵前,深呼吸一口浊气后,眯起那双凌厉的眼眸,张弓搭箭,微微往上扬了几分,眼睛瞄准远方所立的箭靶道:“看靶子和看贼人一样,不得眨眼,练得就是一个眼法,心里要约莫估算一下双方的距离,然后提高一定的弧度,使劲拉弦之后,骤然松弦!”

话语完毕,只见那箭矢“咻”地一声离弦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稳稳地落在前方不远的草靶红心上。

风尘仆仆赶来的刘修在不远处瞧着这名军侯,笑道:“言传身教,浅显易懂,不错嘛,有些意思……”

“让主公见笑,这些教授武艺者,都是从各军中挑选出的技艺娴熟的佼佼者,这些日子以来,各军所练多少有些成效。”文聘微微落后刘修一个身位,捋须笑道。

刘修浅浅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仲业你与儁乂做得很好,纵使本将军自己亲自练兵或许还比不上你们。这些教授武艺的师傅们,十分辛苦,可在原来的俸禄上给些辛苦钱,别使他们心怀怨怼……”

文聘躬身答道:“主公放心。按照当下军中惯例,负责教导之人除了原定俸禄外,外加每月得钱十珠得米五升。若是所教出色,在校考之时拔得了头筹,另有重赏。若是教无所成,革其钱粮,由此可不致空糜粮饷。”

“好,如此赏罚分明,众人心底都无怨气。你们办事,本将军放心得很。”刘修嘉勉地拍了拍文聘的肩膀,负手继续前行。

视线所及之处,一队百十余人只穿了军裤子,正光着膀子肩上扛着沙袋重物绕着校场两人一排地奋力疾跑,待跑完一圈时,才稍微停歇一碗茶水的功夫,随即又开始新的奔跑。

明明有些地方的冰雪都还未消融的天气,这些兵汉子们一个个的大汗淋漓。

刘修微微一笑,看来张合他们在练兵一事上颇下了些功夫啊。

他开始有些期待即将到来的出征时辰,自己手下这支兵马究竟是何等样的锋利无双?

“小心!”

文聘忽然一声呵斥,身形迅速闪道刘修的身后。

刘修凝神望去,一杆长矛携带着破空声响呼啸飞了过来,矛尖正对着刘修的后背。

文聘凝神聚气,左手向后一抄,转瞬之间已将那飞来的长矛杆身牢牢握在了手中。

“让主公受惊,末将之过也,请主公责罚!”

文聘将长矛扔在了地上,随即抱拳跪倒在刘修的面前,低头请罪。

“仲业快些起来,此事非你之过,何况要不是你方才接住了这矛,只怕本将军此刻已经受了伤。”

“多谢主公!”

刘修上前将文聘扶了起来,随即走至一旁将那杆长矛拾掇起来。长矛入手便觉一沉,倒是有着不轻的分量。

这时只见远处几名士兵疾奔而来,领头之人上前抱拳跪道:“小人正在教人矛法对练,不想一人持矛不稳,被挑飞了出来,差点让将军受伤,小人罪该万死!”

“押上来!”

那人转头向身后一挥手,立即有两名士兵将捆绑的两人押解按跪在了刘修等人的面前。

那两人都神色惶恐,面色苍白,颤抖着埋首请罪。

这时校场上的张合也见到了这边的嘈杂情况,皱了皱眉,往这边赶来。

“这枪是谁的?”

“是小……小人王石的,小人该死!”一人许是过于害怕,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不停滚落掉下,都快侵湿了地面上的沙尘。

“看你体格还算健硕,怎的连兵器都握不住,倒是有些对不起你的这块身板了啊。”刘修扯了扯嘴皮玩笑道。

那人连忙慌忙磕头求饶:“将军恕罪,小的……小的该死,还请将军饶……命!”

刘修眯了眯眼,半晌缓缓道:“若是以此杀了你,恐怕难以服众。这样吧,不日本将军将率领你们前往荆州征讨黄巾贼。你须得砍下三颗大好头颅赎罪,若是少了一颗,届时便数罪并罚,如何?”

“啥?”王石晕乎乎地晃着脑袋鼓起勇气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他。

“怎么,要吃些皮肉苦才能明白?”刘修眯了眯眼,玩味道。

“不不不,小的多谢将军,莫说三颗敌人头颅,便是五颗也不成问题!”王石连忙咧嘴答道,脸上笑开了花。

刘修挑了挑眉,随即一锤定音道:“好,便依你所言,五颗人头,成交!”

“额——”王石顿时愣住了,随即抬起手掌狠狠给自己嘴巴一个大巴子,贼响亮,直疼得他龇牙咧嘴。

唉,叫你丫的嘴贱!

众人轰然大笑。

刘修又调转目光望向另一人,身材瘦削,两腮无肉,瞧着其貌不扬地,比王石的个头可要小多了,倒是没想到竟有这等手劲。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将军,小人名叫阜新。”这人双手伏地,沉声答道,比起王石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刘修掂起手中长矛快速地舞了一个花,矛尖落在了阜新的眼前。阜新的眼皮微微颤了颤,背后却生出一股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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