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邑,刘修大营。
先前那名折返营帐偷吃的年轻黄巾士兵名字梁生,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贫寒,祖上几代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父母早死,家中只有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奶奶相依为命,所以很小梁生就包揽了家里的大小事情。
别看他肩宽腰窄,只是因营养不良,比较瘦削,力气可大着呢。
他奶奶死后,一个人孤苦无依,吃饱了上顿没下顿的。后来偶然听村里人说当黄巾可以每天吃上饱饭,少年寻思着当个黄巾还有这样的好事情,于是年少无知的他就投了黄巾。
因为他为人实诚,又乖巧懂事,周围的老黄巾兵们都比较喜爱这个身世可怜的娃。
襄邑被汉军夺取后,他们这些人就被剥夺了兵器,关在了营帐中,每座营帐外都有汉兵把守,断了他们想要反抗逃跑的心思。
这些日子以来,那汉军虽然看守得很死,却并没有如何难为他们,还会给些吃食,能够勉强应付肚子不饿着。
不用拼命,不用干活,就能有吃的。
天底下这样的好事让他们给捞着了。
这些黄巾兵们心里想着要是一辈子过着这样的安生日子就好了,渐渐也就忘却了身为俘虏的事实。
直到先前他们被踢飞了饭碗,众人才意识到,他们好像是阶下囚来着。
梁生跟着队伍迷迷糊糊到了一处大帐内,大帐里案台处点着几支粗如手臂的烛火,昏黄的灯光在黑夜中摇晃着。
汉军让他们抱头蹲下后,随即手持长矛立在两侧。
在他们的前方还有几个火盆,有人随后拿来了柴火,大帐内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
他偷偷抬眼观察了四周,心底估摸着对面或许会有重要的人物要见他们,只是不知道找他们这些人什么事情。
大家伙儿的神色都写满了忐忑不安。
幸好这样安静诡异的气氛未过多久,从大帐外走进来了一个人,那些汉军立即都轻声整齐地触了触兵器,弯腰向那人行了行礼。
他飞快地偷瞄了一眼,好像是一个身穿青衣腰悬佩剑的眉眼清秀的读书郎。
只见那人走到火盆旁边蹲着,伸手取暖一般,抬头望向自己这伙人,轻轻搓手,微笑说道:“晚上好,很抱歉,这么晚将大家喊过来。”
略事寒暄之后,这位青衣男子开门见山地说:“在下姓郭,此次前来,是奉了刘都尉的命令,向你们来了解一下关于你们人公将军在西华布防的事,若是能说说如何更好地一举歼灭掉张梁,那是最好不过。你们可以选择沉默,但在下劝各位开口说话前要考虑好后果。”
听到郭嘉的话,梁生及其他几人脸上立马笼罩着寒霜,目光桀骜不驯地看向他,选择了沉默。
这些狡猾的朝廷狗贼,想要出卖自家弟兄,让他们黄巾军兵败,休想!
郭嘉唇角轻轻翘起,微笑着朝他们拍了拍手,“有些骨气,不错。”
他捡起旁边的一根树枝,随意拨弄着火盆里的柴火,明晃晃的火焰将他的视线遮掩,让人看不真切,“可能人多,你们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没什么,我们换一种方式好了。若是还是沉默,那么可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郭嘉用手揉了揉额头,唇角轻启,“将他们拖到营帐外,排队一个一个进来。”
“是!”
自有兵士拿起长矛架起他们到营外等候。
郭嘉站起身,走到案台跟前单手托腮,抬起一只手,翘起拇指食指轻轻摩擦着,再将两只脚伸出去,斜躺着,他打了个哈欠后,轻抬起眼皮子盯了一眼案上摇曳的烛火,朝门外喊道:“让第一个人进来吧!”
一个长相粗犷的高大汉子大踏步被架着走了进来。
他双手环抱,用不屑地目光瞥着那道青衫。
郭嘉瞥了他一眼,淡笑道:“好了,开始吧,告诉我,你们人公将军的粮草在哪里?”
汉子听到郭嘉这么直白的问话,微微愣了愣,随即便是一声讽刺地嗤笑,“你们这些狗官,休想从俺嘴里套出一句话来。有种就杀了老子!”
郭嘉点了点头,缓缓收回视线,他轻轻朝摩擦着的拇指食指吹了口气,脸色平静道:“好,满足你。来人,将他拖出去杀了吧!”
“你……”高大汉子眼睛蓦地瞪得铜铃大小,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气急败坏地朝那道青衫破口大骂。
见那人无动于衷,眼神陡然一变,握住拳头猛然冲向他。
只是不待他有所动作,就被两名士兵按住了身子,倒拖了出去。
外面的梁生等人见他嘴里还在咒骂,身子被两名士兵拖着走往旁边的空地。
众人心里一颤,感觉到不妙。
由于外面很黑,梁生等人看不真切,但没一会儿他们就听见“啊”地一声响起,鲜血飞溅,尸体倒下。
众人知道。
他已被汉军无情地杀死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了一阵轻声低骂的沸腾声。
但全都不敢妄动。
因为周围的士兵手持一杆杆长矛抵在他们的身后。
梁生心底错愕不已,旋即拳头狠狠捏紧,一条性命他怎么就那么给杀掉了。
“有请下一个。”
淡漠的声音从帐内又传了出来。
“他妈的,你不得好死!”
“狗贼,人公将军、大贤良师定然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
一个又一个人进帐又被拖到空地上去,一具具尸体倒在黑暗之中。
浓郁的血腥气从那边飘了过来,四周清晰可闻。
梁生排在最后一个,每看到朝夕相处的伙伴睚眦欲裂地满脸愤懑地怒骂着被拖出,他的心就不由一颤,待到后来他整个人几乎都麻木住了。
直到有士兵用长矛戳了戳他的身体,冰冷地催促道:“快进去,轮到你了。”
梁生浑身发抖着拖着双脚走进大帐内,跪在地上,这一次他不敢再抬眼看那一道瘦削的身影,那不是人,是杀人不眨眼从地狱来的阎罗!
那人却起了身,朝他走来,每抬起一步,梁生的内心都要忍不住颤上一颤。
那人缓缓走到他的跟前,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将他吓得连连朝后退了几步。
“呵,不必这么紧张。”那人温和地宽慰笑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梁生。”梁生结结巴巴地回道,他从未如此恐慌过,以至于整个肩膀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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