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弯弦月斜斜挂在天际,三三两两的疏影星子忽隐忽现,寂静默然无声地挂在柳树梢头。远处峰峦叠嶂处,田间地野边的羊肠小道,偶能闻听些虫鸣鸟叫狗吠声。

清辉之下的溪水波明如镜,映入长天,宛如被碾成一匹白练,隐着一片寒光。

颍川长社县城城内依旧灯火通明。皇甫嵩的住所是一处才出逃不久那位县令大人的官邸,官邸倒不是很大,十来亩的样子,布置也较为的简洁,唯一可取之处,后院造有一座假山,假山之下是个水池,里面多置有形状嶙峋的奇异石头,其间喂养几尾鲤鱼,欢快地穿梭于假山奇石之间,偶尔会被惊起从水中一跃而起,十分好看。

刘修在军营才吃过晚饭后不久,就有位士兵前来通报说是皇甫嵩中郎将有请过府一叙。当一身身着素色长袍的刘修走到皇甫嵩府邸时,就看见一脸焦急踮起脚尖翘首以盼的管事顿时喜出望外,刘修告了声罪,便随着管事跨入了大门。

管事热情而熟络地将他领进一间书房,书房内烛火明亮,有个旧书架,书架上放有许多书籍,往下则是一张宽大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套上等的茶具,茶水氤氲泛着雾气,正中坐着一个穿着墨色缎子长袍的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头发用一根银簪束起。

“启禀将军,刘公子来了。”

刘修从管事背后走出,略微欠身行礼道:“刘修参见中郎将大人。”

皇甫嵩蓦然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拢了拢衣袖指了指面前空悬的席位,笑着道:“季绪来了,快快请坐。”目光落在眼前这位长得十分清秀的少年郎身上,上下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只见他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眼神波澜不惊,且举手投足间透有世家读书公子的气质,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杀人不眨眼的凶狠之人嘛。他自己虽然也是武将出身,但自小好读诗书,可谓是文武双全,这让他的心里对刘修的好感顿升。

“多谢大人!”

两人围着桌子坐下,皇甫嵩亲自给他倒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温和地笑着道:“季绪无须这般客气,老夫与你父乃多年好友,忝称老夫一声叔叔好了。这是老夫珍藏许久的茶叶,是从恭州那边寄运过来的,季绪尝尝如何?”

“多谢皇甫叔叔。”只见茶水汤色黄亮,茶叶色泽呈棕红之色,形态圆浑肥大、壮实,刘修接过茶盏,眯起眼眸侧过身子轻啜了一口,只觉滋味醇和爽口、回甜、樟香浓郁。刘修的眸子微微一亮,一口饮尽,舌底生津,“小子虽然不甚好茶,但觉此茶喝起来十分爽口,是道好茶!”

“呵呵,可惜咱家此次出来所带不多,不然倒是可以匀些给季绪。”皇甫嵩捋须眯着眼笑了笑道。

“能够喝过此茶,就已算是得偿所愿,修岂能还夺大人所爱。再者,相较于茶,小子更爱饮酒。”刘修咧嘴笑道。

“老夫常闻善酒者有侠骨,善茶者有柔情。季绪如今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好饮美酒者如见美人,过多则伤身,还需小心注意。老夫年少时也曾如你这般喜欢美酒,如今这身子骨却是大不如从前了,倒是更爱饮些茶水。”皇甫嵩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刘修微抬头目视眼前位高权重的东汉名将之一,轻声答道:“皇甫叔叔之言,修自会谨记于心。不知叔叔唤修前来所谓何事?”

闻言,这位常年塞外征战名震海内的武将眸子微微闪了闪,笑着眯起了眼,“你在襄城一战的表现老夫也略有耳闻,有勇有谋,表现不错。在京之时伯喈等人也皆夸赞你,只是今日议事你还是过于冲动了些,有欠考虑。老夫带兵打仗多年,自认为也略懂些天时地利之术,但要说五月有西南风,老夫却是不信。再者,如此兵行险招,万一大风不至,则又待如何,此非用兵之道。”

刘修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他能够感受到话语间真诚的那份关怀,一丝暖意从心底流过,他摸头嘿嘿笑了笑,自信道:“皇甫叔叔放心好了,小子既然敢在堂上立下军令状,自不会打无准备之战,皇甫叔叔只管瞧着就好了。”

刘修这般回答他自然不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叮嘱道:“但愿如此,否则军令状之下老夫也不好徇私枉法。如今你风头正盛,还当小心行事,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刘修轻轻点了点头,“小子铭记于心。”

“若是有需帮忙之处,尽管来找老夫,老夫能力范围之内,会竭尽所能助你!”

刘修起身,拢了拢双袖,弯身长揖一礼,“多谢将军!”

第二日,天灰蒙蒙亮之时,刘修手下将领张合带着一支约五百人左右的兵马悄然出了县城,踪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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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郡,往东而去不远,便是名叫鄢陵的县城。

只不过此时早已被黄巾贼所占领。

鄢陵往北五十里外,有一条羊场小道,通往的是一个名叫青龙村的地方,人数不多,且十分贫瘠,是以黄巾贼干脆直接略过了此地。

村子的郊外有一大片芦苇荡,一旦到了隆冬十分便会成为银华练条,十分好看。有个腰别佩剑的游侠打扮的男子正在空旷的田野里练习剑法。男子一双手缓缓拔出佩剑,手腕轻轻旋转,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芦花纷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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