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坐在对面的人写着“为难”两个大字的脸,杜若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其实呢,也不用太过担心做不好。”杜若轻声安慰到,“毕竟是她特地点你的,她肯定心里有数,不然就直接让琉璃去找‘江老’了。
“对了,最近几天我可能要外出一趟,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棹歌,或者直接跟我传音。”
“老板也要亲自跑腿吗?”苍淮生放下手中书,望向拆油纸包的杜若。
往嘴里塞几个蜜枣的杜若,随手翻开一本书垫在油纸下方,“这件事她帮不上忙,所以我只好亲自去咯。应该三四天就能回来了。很快的。
“临行前我会整理好一些可能帮到你的资料,让棹歌送过去给你。”
“谢谢,”说罢,苍淮生继续捧起书,认真阅读上面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录。
虽是一本无名书,但上面清楚记录了关于“仙盟”时期,那位姓周的大人何年何月何地出生,幼时表现如何,成年后仕途经历如何,有过什么功绩,最后如何辞世……
这一切对一个人来说,是漫长的一生。可再如何漫长,也不过史书上寥寥几笔就能轻易带过。
看完那简短而又漫长的五六百字,苍淮生轻轻地合上书,宛若被抽干力气一般后仰,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刷成朱色的横梁,“还是不太能明白玉掌柜想要的是什么感觉的衣服……”
忽然,苍淮生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在身上左摸右摸,最后在腰封那儿摸出一白色信封。他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迅速将它拆开——
里面共有白纸三张:第一张的纸上面画着几种图案,虽说细节各不相同,但共同特点是相互交缠的花与叶与枝,右下角特地标注着“缠枝花”三个字。第二张则是用许多小圆圈勾出一个六边形,内部两侧画着形似蕨菜的图案,用半圆框了起来,右下角同样有标注,是“联珠卷草”。第三张写着尺寸和布料的颜色要求,还有一些暗里带着威胁的味道,明里却是鼓励的话语。
三张信纸被苍淮生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许多次,信封也被检查了不下五次,但他还是没看见玉掌柜有留下任何交货期限相关的字眼。
平均两颗小蜜枣配一口乌龙茶的杜若没停下嘴过,只定定看着苍淮生。当他的视线转到自己身上时,也只是眨巴眨巴眼睛,毕竟嘴里还有东西在,开口说话会含糊不清,于是就不说。
“没有限制工期……”再三确认没有时限的苍淮生把信纸收拾好,重新塞回信封,而信封又被重新塞回腰封。
只见杜若灌了两杯茶进肚子,开口道:“大概是不想太为难你吧,毕竟你也是头一次嘛……来,手伸过来。”
闻言,苍淮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杜若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左手上,与他掌心相贴,右手则是轻轻盖他手背上,柔声细语到,“我知道做一件事的开头很困难,就像我的书斋,刚开始堆满书架,却只有那么几本书……”
很奇怪的感觉。但苍淮生还是喝下了这碗“鸡汤”。耐心等她说完,他问:“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这个嘛……”杜若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在摊开的油纸下抽出那本当垫子的书,把标着书名那一面对着他晃了晃——
《哄人的七十七种方式》
白框黑字,竖排正楷,无比清晰。
看清楚书名之后的苍淮生发出了个音调曲折上升,塞满疑问的“啊”。
而杜若再添一杯茶之后回了一个音调平缓,带着肯定语气的“啊”。
见人沉默不语,杜若把书重新垫在油纸下方,补充道,“看着很有用,只不过实践下来……感觉不怎么样。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啦,你大概是需要一些文化历史之类的参考书籍吧?等下我整理好给你带回去。”
“嗯,谢谢。你外出也要注意安全。”苍淮生想了一堆最后还是简单祝愿她平安顺遂。
“肯定安全,我的戒尺可不是吃素的!”
——
无名茶馆,二楼。
双手端着托盘的琉璃走到一处厢房前,听到里面一男一女的话语声后,停在门边,心里盘算着她家掌柜还有多久才能推掉这些无礼的“愿望”。
不知道这次的客人能不能撑久一些?如果能的话,他可就是本月第一个,同掌柜商议一刻钟的人了……
心里还没嘀咕完,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就看见身穿深褐色衣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拉开门,一张方脸上面写着气急败坏几个大字,左臂揽着一个锦盒,右手搭在盒子上面。
那人也没想到门口站着玉璇玑的侍女,赶忙勾起自己的嘴角,手忙脚乱地行礼之后快步离去。
琉璃也欠了欠身,没说什么话,直接进房间。
中间的桌案上方的茶水一杯宛若琉璃刚走时的样子,另一个杯子则是被一只纤纤玉手握着。
这玉手的主人正是玉璇玑。她身着水蓝色齐胸襦裙,外搭青色垂袖纱衣,头上梳着宛若青螺的发髻,发间随意插着两根流苏金花钗。
看见琉璃和托盘上的瓶瓶罐罐,玉璇玑放下茶杯,“东西要齐了?”
琉璃点点头,将托盘放在桌上,“阁主还托我给您带话,她说——”
“打住,”玉璇玑打断琉璃,转而逐个掀开这些瓶瓶罐罐“验货”,“我知道她要大吐苦水,吐给你的你自己再处理掉,我不愿听。
“晚些把这些送去给小灵裁,再告诉他,我明天下午就要看见样板。”
又交代琉璃一些事务之后,玉璇玑就叫走了她,自己走到床边,望向灵市三坊交接处。
她低声念叨,“您到底……意欲何为呢……”
一张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符纸”,缓缓显现在玉璇玑搭在窗台的手中,又渐渐崩解为光点飞向空中。
——
拎着两捆书,腋下夹着设计图纸的苍淮生在中午饭点前回到织锦坊,把东西放在柜台后就去洗手吃饭。
酒足饭饱,苍淮生直接带着图纸上了阁楼。
一楼做成平时待客的地方,二楼就改成了做或改衣服的地方。
这个阁楼布置也极其简单。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方形桌子,各种工具收拾的整整齐齐。剩下三面墙壁全摆上大红木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丝线与布料。中间也放了张方形大木桌,桌上还剩了些粉的蓝的碎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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