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望也几乎一夜没睡,到了朝会上,便将奏议拿了出来。
满堂寂静之中,只有他一人的铿锵陈词。
待将事情说完,皇帝果然大怒,“子彰,这事儿事民生社稷,若真有僧人这般不规矩,必得查办,这事儿,就着你彻查……”
“臣有本启奏。”严伯安站了出来,公鸡一般昂扬开了嗓。
还好昨儿来了信,要不他们一党就当真一点音信不知了。
“陛下,太后听闻今岁大旱,百姓因僧只粟偿还不上,流离失所,乃昭玄寺僧官失职,下诏,革静观都维那一职,辟灵远和尚为都维那,着,尚书崔耀检有僧只粟处……”
穆望脑子一嗡,如同从滚热的暖房里被扔进数九寒天,一个激灵,看向了上首的皇帝。
皇帝脸色也不好,看着手头拟好的诏书,发觉那拟定的条例,尤其僧只粟充抵军需一事的确完备,也合了他的心意,犹豫片刻,冷着脸,取了国玺,盖了章。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穆望刚要落到手里的彻查之权,就这么被一章子敲走了。
他站在原地,不禁看向自己的祖父平原王,却见平原王只是微不可察摇了摇头。
穆望心头一梗,咬牙忍到了下朝。
门下省的几个侍中都没说话,本来这事儿能顺势奏请延缓大兴土木建造佛寺,以备军需,现如今太后发话责令查了,他们就挨不着边儿了。
本以为是个线头,谁知道太后居然早有觉察,给一刀断开了。
筹谋了半个月,这叫什么事儿。
虽说看着上去管事的那两个都不是太后一党,可到底也没机会将火烧到他们身上。
满朝大臣里,皇帝亲信不高兴,太后党羽也不高兴,元煊就高兴了。
崔尚书从旨意里琢磨出味儿来,这事儿绝对有延盛的手笔,不然城阳王决计不可能叫僧只粟作为战时军备,给如今的讨北大都督广阳王帮一手。
他又要叹又要笑,议事结束后对上广阳王那脸上藏不住的舒坦,彼此笑了笑。
广阳王心头松快,回府跟万无禁一说,万无禁心里头有了数。
“今日所有皇家寺庙都闭门谢客了。”冬日里他也非要拿一把扇子,广阳王见他扇风就一哆嗦,往旁边坐了。
只怕那佛堂里头的血都擦不净。
“能不闭门谢客嘛,那太后都下……”广阳王收了声,看向了万无禁,“思谨?你的意思是?”
“殿下昨日还跟长公主抱怨过,回来跟我后悔,不该找她说。”万无禁笑了笑,“她不是许了您,不必担忧军粮吗?”
元潜抽了口气,“那佛寺……”
“该死的都死了,不该留的都留不下。”万无禁揣度了一番,“若都是长公主的手笔,难怪当年綦嫔刚刚诞子,不等立住了,也不等那战功凉下来,就废了她的太子之位。”
那事儿若不是因为太子是个女的,谁都觉得做得太不地道。
可就因为是个女子,谁都忘了没有立时三刻就杀功臣这样的道理。
皇帝虽懦弱,可哪里能容得下自己的女儿都要做他的主了。
万无禁也是听闻这事,转脸儿投了军,得了广阳王的赏识,他是真觉得上头那几个没甚指望了,不如慢慢在军中寻摸明主吧。
可如今这一遭,他却琢磨着,要真是那位做的,此去北地,他倒是不必向外寻明主,求个日后的位置了。
广阳王见他扇子摇个不住,一巴掌拍过去,“差不多得了,没火你扇得什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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