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这年的八月,远在长安以南三百里外的湖县,风和日丽。
此地西距潼关三十里、东距函谷关八十里,紧靠当时贯通关内关外的交通驿道,于一处峡谷当中,住有一户人家。
主人织鞋为生,育有一子,年约七八岁,有些痴傻,两人相依为命,生活平静。
月余前,一伙贵人骑马闯了进来。
主人不明就里,将家中腊肉尽数炖了待客,好在贵人并不跋扈,礼数周到,只说自长安来,去荆州探亲,路遇劫匪,丢了钱财路引,不得不在此地盘恒数日,已遣了家丁回去报信,待其返回必有重谢。
贵人中的首领带有两个小孩,与此地主人家的痴傻儿子年纪相近。
初时,贵人之间谈话还有些避着着痴儿,后观其不能言辞,口水亦不能自抑,便也不再留意。
过得月余,两个小贵公子倒是跟痴儿相处得颇为融洽。
三小蹲伏在地,一起摆弄起草马,草蜻蜓。
主人家担了草鞋出门,家中已无米粮,需去城里卖了草鞋换米。
贵人们说着先生高义,自会照顾痴儿的客气话。
待他走远,他们又谈论起了其它大事。
“早年门下曾有一豪客便住这湖县,此地主人家贫,叨扰日久,心下愧疚,或可派人去寻那旧友,接济一二,此后是去荆州还是益州再作讨论。”
“就怕那贼子已布下天罗地网,主上不可行险。”
“我自问平素不曾怠慢任何一人,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汝等忠良死伤多矣,无一人背我而去,此人我亦有几分把握,只需小心行事,当无大碍。”
劝说之人犹豫片刻也不再反对,想起一切的罪魁祸首,不禁咬牙骂道:
“江充贼子,真是死不足惜!”
这伙贵人正是逃出长安的太子刘据一行,幸得属下以死相拼,辗转数日后,终是觅得一丝空隙暂时摆脱了追兵,身边仅余十数人得以逃入山谷休整。
刘据叹息一声,交待其中一名侠客入县城寻人,回转身后继续说道:
“江充断头处,黑血纠缠如活物,似要将那头颅再度安回,着实可怕。”
“不止江充,长街上那一万中军也不似活人,削手断脚后仍以下巴拄地前爬,逢人就咬...”
聊到这里,所有人皆陷入了沉默,虽已过去月余,心悸犹在。
“那江充的尸体可曾烧了?”
“变故来得太快,我虽吩咐了人去办,却是没有时间去亲自确认,而那人也死在了长安...”
“父皇...父皇他...呃...”
刘据连喊了两句父皇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只余一句叹息。
卖鞋的主人家在天黑前回到了峡谷中的小屋,给自己的傻儿买了一双布鞋,叮嘱道:
“虽然大了些,过两年便合脚了,走路记得慢些,莫要拌倒。”
刘据瞧在眼中满是自责,这都是自己的子民。
除了自己的两个孙子住进了小屋,他自己却是跟十数护卫尽数在在屋外空地扎营。
星斗满天,刘据久久不能安眠,双眼直直盯着银河。
他今年三十六,被立为太子已有三十年,以刘彻的雄才大略,对接班人的培养也是不遗余力,兵法,谋略,武学,天文,地理,经义都有最好的老师教导。
为人宽厚律已,待人仁慈温和,用人不问出身,这才有了长安振臂一呼,应者数万的场景,然时势不在他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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