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汽车不远处的马路边,有一辆带棚的马车,枪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彪子躲在树后仔细观察,发现车棚后面,伸出两只枪管,正指向警车。
其中一支枪口转向他,“啪”地一声枪响,彪子脑袋晃了一下,子弹从他耳旁“嗖”地一声飞过,打在树干上。
好枪法!
彪子惊出一身冷汗。他断定这个枪手的枪法,堪称百步穿杨。
他向身后的警车看去,想找机会告诉警车里的人,这个枪手很厉害,多加小心。
正巧这时,郑涛打开另一侧车门,举枪瞄准彪子。他经黄墨轩提醒,把彪子当成了枪手的同伙。
“别……”彪子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郑涛扣动了扳机。
彪子没地方躲了。
他要躲过郑涛射出的子弹,就会被马车里的枪手一枪命中。再傻的人,也不能眼看着子弹射过来,还乖乖等在那挨打。
彪子,真彪。
他一个虎扑,迎着郑涛的枪口奔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个就地十八滚,一下子轱辘到警车旁。
“啪——”马车上的枪又响了,子弹穿过警车前挡风玻璃,直接射向后排座位上的郑涛。
郑涛打了彪子一枪,见彪子非但没有躲闪,反倒冲过来了。他要再次扣动扳机,近距离射杀彪子,不料被马车里飞来的子弹打中肩膀,他一头栽下车去。
这时,彪子已经窜到警车的后门,也就是郑涛栽下来的位置。
他用肩膀扛住郑涛,一把抢下郑涛手里的枪,随即一抖肩膀,把郑涛甩到一旁,弯腰碎步跑到警车前面,抬手就是一枪。
“啪”地一声,坐在马车前辕的车老板,应声摔到车下。
“啪啪”两声枪响,马车棚里两支枪同时开火,两颗子弹在彪子身边落地。
彪子不敢怠慢,他又是一个就地十八滚,直接冲了出去,完全暴露在枪手的视线里。
他在地上滚动一圈,身子刚直立起来,手里的枪又响了。
“啪——”
马车车棚里的一个人,“噗通”一声窜出来,半截身子露在外面。
“驾——”随着一声大喊,马车棚里窜出一个人,挥动马鞭用力抽打辕马。辕马受到惊吓,四蹄蹬开,快速跑开了。
彪子只瞥过一眼,就看清了赶车人的装束。
他没去追赶,而是折返回来,架起郑涛塞进汽车,又一把拽下死鬼司机,他跳上了汽车。
“你要干什么!”黄墨轩握枪的手在抖。
彪子只当没听见黄墨轩的惊叫,他先挂倒挡,猛打方向盘,再次挂挡,汽车“嘎”地一声怪响,直奔警察局。
说时迟,那时快,警用吉普车箭一样射到警察局门口。
“来人呐!”
彪子跳下汽车一声大喊,把两个守在楼里的值班警察吓懵逼了。
他们刚听到一阵枪响,就看见被押走的这个盲流子,开局长的汽车回来了,还满手鲜血,大呼小叫的。
郑涛捂着肩膀下了汽车。
他走到彪子近前,一把抢下彪子手里的枪,并把枪口对准彪子。
黄墨轩庆幸今晚喝水少,没被吓尿裤子。
他惊魂未定跳下汽车,两条腿不听使唤了。他身子晃动几下,险些摔倒在地。
他站稳了脚跟,见郑涛抢下了彪子手里的枪,便拔直了腰板,举枪瞄准彪子,一步步走过来,枪口几乎顶在彪子的脑袋上了,大喊道:“你他妈到底是谁!”
彪子刚开枪杀了人,又冒死把郑涛和黄墨轩送回警察局,他的情绪有些小亢奋。
见黄墨轩和郑涛都用枪口对准他,他不高兴说:“没有俺,你俩这会儿都凉了。”
彪子这句话,让黄墨轩和郑涛瞬间脸面发烫,只好把枪放下。
郑涛还算比较圆滑,他伏在黄墨轩耳边低声说些什么,只当没听见彪子的牢骚。
他用这种方式,既给自己打了圆场,也及时避开了黄墨轩的尴尬。
“俺说你这个人是精还是傻,再不去包扎,一会儿血就流干了。”彪子一脸的不惜外,对郑涛瞪起了眼睛。
郑涛完全被这一突发事件吓懵了,他也忘记了枪伤的疼痛。经彪子提醒,他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说话间就要晕倒了。
“你俩是死人呀,还不快送郑副课长去医院。”黄墨轩这会儿也恢复正常了,对两个傻逼似的值班警察大呼小叫起来。
两个警察送郑涛去医院了。
黄墨轩和彪子站在那儿,他支吾几下,愣没说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黄墨轩强挤出一丝笑容,拍拍彪子的肩膀说:“兄弟,身手不错呀。”
彪子以为黄墨轩又要对他动手了。
他条件反射,一个反擒拿动作,把黄墨轩的手背到身后,不满道:“你干莫!”
“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黄墨轩急忙告饶。
彪子松开黄墨轩的胳膊说:“别跟俺乱动手,小心伤着你。”
彪子很感激黄墨轩,能赏给他一杯水和六个菜包子,让他的体力恢复正常了。
他冲黄墨轩双手抱拳说:“谢你救了俺一命,走了。”
彪子把手一甩,转身就走。
“站住。”黄墨轩刚露出的微笑,又凝固了。他冷眼注视彪子说:“你要去哪呀。”
彪子心里想,莫非这家伙还要送俺去西山。他急了,“邦邦”拍自己的胸脯说:“俺是好人。”
黄墨轩目光有些游离,好像在想什么,没理会彪子的不满。
猛然间,他想起来了,问彪子说:“你把手铐弄哪去了。”
彪子走到汽车前,打开后排车门,从座椅上拿过那副手铐,扔给黄墨轩说:“这回该让俺走了吧。”
黄墨轩接过手铐,先查看一番,手铐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出发前,这小子明明倒背手戴手铐,他怎么把手铐摘下来的。
黄墨轩哪里知道,彪子从小就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凡市面上有的手铐,戴在他手上,他几秒钟内就能脱掉。
“这位朋友,留个名字吧。”黄墨轩效仿彪子的派头,双手一抱拳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请问尊姓大名。”
“俺……”彪子支吾几下,他不想把名字告诉黄墨轩。
“你总该让我知道,去哪能找到你吧。”这就是黄墨轩,刚才还张牙舞爪,喝五吆六,这会儿突然转变了语气,带有几分乞求。
“俺也知不道要去哪里。”彪子被一群人追赶到铁路旁,偏巧赶上一列火车通过,他爬上火车,保住了这条命。
黄墨轩的话提醒他,接下来他要去哪呀。
“大冷的天,你先跟我上楼去,我给你找个睡觉的地方。”黄墨轩好像长了一双透视眼,看出了彪子的心思。
他少有的热情,把彪子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这是警察局二楼,最里端的一个套间。
外间屋足有二十平方米,摆了一张大写字台,一把真皮圈椅,一组真皮大沙发,一张茶几,靠墙还有一排书柜。
在房屋的一角,有一个木框玻璃门。
黄墨轩打开木框玻璃门,里面是一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卧室。一张钢管双人床,左右各配一个床头柜,靠墙还有一个大衣柜。
卧室的另一端,是一个卫生间。
黄墨轩走进卧室,打开卫生间的门,对彪子说:“冻坏了吧,先洗个热水澡,发发汗,再舒舒服服睡一觉。”
彪子走进黄墨轩的办公室,就感到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再看见卫生间里的小浴池,他浑身好像真的很痒。
彪子挠挠头说:“俺……俺身上脏,怪不好意思的。”
“不埋汰,谁还洗澡呀。这里所有的东西,你尽管用好了。”黄墨轩主动替彪子放好洗澡水,又从柜子里拿出他换洗的内衣,包括一个大裤衩子。他说:“好好泡一会儿,多发点汗,去去寒气。”
彪子对黄墨轩心存戒心。
这一晚上,黄墨轩没少跟他发狠,怎么突然之间,就把他当成座上宾了。
彪子带着这个疑问,泡在小浴池里,被热水包裹着,说不出的舒服。
娘的了,临死还有这个待遇,值了。
彪子既然给自己规划好了终点,反正都是一个死,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顾忌呀。
黄墨轩站在浴池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转身出去了。
外表看,彪子傻乎乎地躺在浴池里,享受热水浴带来的惬意。实际上,他内心一刻也不轻松,始终在密切观察黄墨轩的一举一动。
一个屡屡把枪口顶在他脑袋上的人,突然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显然是有企图的。
彪子出汗了,他不知道这是被热水泡出的汗,还是紧张流下的汗水。
他手忙脚乱打上一遍肥皂,然后钻进水里“咕噜噜”吐出几个泡泡,又“唿”地一下从水里窜出来,拽过一条毛巾,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拽过黄墨轩放在浴缸旁的大裤衩子,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口,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黄墨轩正在办公室打电话,他的语气很生硬,就是在下命令说:“半个小时内,务必给我送到,不然就不用你送了,听见没。”
不等对方回答,黄墨轩便挂断了电话。
他让谁往这送什么?
彪子站在卧室门口,身上的汗,止不住往下流。
这么晚了,不管黄墨轩让对方送什么,肯定都跟彪子有关。
送棺材?
彪子相信自己暂时享受不到那个待遇。
如果黄墨轩想弄死他,也不会把他领到办公室,还让他洗了一个热水澡。
哦——明白了,黄墨轩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要给他找个娘们儿,让他快活一下。
嗯,这个待遇不错。
彪子想到美事,心情也就自然放松了,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黄墨轩打完一通电话,又给长枪队下了一道命令,做好部署后,叼上烟斗,在屋里转来转去。
工夫不大,传来敲门声。
“进来。”黄墨轩阴冷着脸,见办公室房门慢慢打开,一个人探进头来,他满意的笑了。
卧室里传来彪子的呼噜声,黄墨轩不禁哑然失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能如此放松。
他推开卧室的房门,走到床前,推行彪子说:“醒醒。”
彪子醒了,愣愣地看黄墨轩,还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
“穿好衣服,出来。”黄墨轩丢下一句话,径直走了出去。
彪子坐起身,睡眼朦胧中,感觉又饿了。
他舔了舔嘴唇,穿上黄墨轩的中式衣裤,轻轻推开卧室的玻璃门,探头向办公室里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顿时打起了精神。
办公室的沙发茶几上,摆了一只烧鸡,一个猪肘子,两盘小菜,还有一大盘馒头,外带一瓶老白干。
一个饭馆跑堂的伙计,摆好菜饭,冲黄墨轩深鞠一躬。
黄墨轩叼着烟斗,很随意的对跑堂甩甩手,跑堂的出去了。
见彪子站在卧室门口,不住地咽口水,黄墨轩冲他招手说:“别愣着了,快过来吧。”
彪子应声走出卧室。
他人走出了卧室,思绪还停留下睡梦中,以为在梦里。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快要冻饿而死了,胆肥儿来警察局门前打劫,非但没被警察一枪打死,还成了警察局长的座上宾。
彪子机械地走到沙发前,黄墨轩示意他坐下来,他照办了。
黄墨轩打开酒瓶子,在彪子面前的杯子里,“咕咚、咕咚”倒满了一杯酒,又象征性地在自己面前的杯子里,蜻蜓点水般,倒了一点白酒,问彪子说:“会喝酒吗?”
彪子支吾一下,没敢说话。
满满一大杯白酒,散发着迷人的高粱香,彪子已经无力拒绝,这即将到口的美味佳肴了。
所谓的礼下于人,定有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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