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已经习惯一早起来,背诵医经药典,雷打不动。这个时候,是任何人也打扰不得的,他也不理睬任何人。

这个时候,单先生和张先生也在园中散步,他们听到张超脆嫩的诵读声,相视笑,避开他,转身登上假山。秋露甚重,假山的石板上也不宜人坐。二人就站在那里,贪婪地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

单先生虽然扶着杖,身板却笔挺,与其说那藤杖是倚扶之物,倒不如说是个性的象征更恰当。听着那边传来的脆嫩的诵读声,单先生笑道:“贤弟,这娃儿调教得这么好,倒要请教你有何高招?

张先生“呵呵”一笑:“哪有什么高招啊?还不是你当时一语提醒我,才因势利导。”叹了一口气道,“大儿子就是我管得太紧,倒是循规蹈矩,却把天分都泯灭了。所以还是单兄说得对,他既有这天分,我只需他不把天资用到伤天害理上,其他任由发挥,我只在后面助力罢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是啊,这不是普通的孩子,过于束缚,就会扼杀了灵性。”

“谁说不是呢。昨天我们出去拜访大贤,听他母亲说,一群孩子玩疯了。”“孩子的灵性往往就是玩乐中诞生的。”

“只要该做的做好,其余随他去。”张先生道,“你前天提到那小夫子,日后必也是个大才。”

“是啊。”单先生点点头,“他和令公子一样,天资独厚,不同之处,他性情刚直急躁,不能容人之短。别看他才十一二岁,县里的乡绅官吏见了他都头疼,日后怕是御史、谏大夫之流,但注定仕途起伏,多历风险的。”

张先生奇道:“他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乡绅官吏就这么忌惮他?”

单先生笑道:“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父亲曾为扶风太守,后来避难隐居本县,虽然他去世后家道中落,但朝中故旧甚多,余荫仍在,别人还是要顾忌几分的。二是他为人早熟,像个小大人。且文笔犀利,辩才无碍。他的‘悬书代言,很有名只要抓住谁的把柄,他就不管不顾地写成诗文,公开悬挂。别人有什么不平之事告诉他,他也公然捉刀代言,悬于城门口,影响很大。还曾托老夫转给朝中故交,上达天听过呢,那时他才九岁。

“这也过于早熟了吧?!”张先生张大了嘴,儿子十一二岁坐堂问诊已经让自己骄傲不已,没料到强中还有强中手,不禁叹道,“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无才空活百岁。前晚听你一说,犬子就闹着要去见见这位神童呢。”

“惺惺相惜嘛。”单先生“哈哈”大笑道,“他们还真的应该见见,两个小天才到起才不孤单。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们相聚了,又是一个层面的交流。有道是读万卷书,莫如行万里路。游学交友,更能大开眼界。”

张先生认真道:“那等个机会就托付给单兄了。”

“也不必等什么机会,这番回去,就让他随我去了吧。”单先生干脆道,“过几日,我访完那几位老友,就来带他走。”

“那就有劳单兄了。”张先生拱手道,“犬子若知道这个讯息,又要高兴坏了。”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道,“对了,还听说你收过一个女弟子,挺奇的,有这回事吗?“

“我也不知道她算不算我的弟子。”单先生摇头叹息,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这话怎么讲?”张先生好奇起来。

“说来话长。”单先生见张先生兴致勃勃的样子,就细细说来,“这女娃就是荀县令的妹夫河南尹河南县丞王策的小女儿,叫王舒。王策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貌若天仙,心灵手巧,王策视如掌上明珠,小时候就为她请了师父教她读书。小女儿相貌平平,生性也比较文静,周岁算命时道士说她的八字与父犯冲,所以王策仕途一直不顺,就归咎于她,打小就不喜欢她。只让她织布,不让她读书。谁知她却时常悄悄溜出去,站在窗外偷听,回来就埋头苦读,学得反而比大女儿扎实。后来觉得在先生那里学不到新东西了,就跑到我的学馆外偷听。起初我也没留意,有一回,我问学生们一个问题,结果连问三遍,没一个人答对,她却在窗外脱口而出。我这才惊觉,走出门外一看,她已经吓跑了。我一了解,才知道是王策家的,还真想收她为徒。可惜跟王策一说,他却支支吾吾,要我收下他的大女儿,我也没同意。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怕小女儿学有所成,对他仕途妨碍更大。从此,这个女娃再来偷听时,我就装作不知道,怕惊了她。所以啊,我都不知道,她算不算是我的弟子。”

张先生连连慨叹:“也算是奇事一桩。可惜了,若是你能正式收入门下,没准又是一个蔡文姬。’

不觉就到了朝食时间了,家仆来请,两人这才下了假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张超的身影。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他。家仆禀告道:“小少爷白天约了前天来治病的小结巴和荀县令的公子亲戚,弄什么药碾子去了。”聪明的家仆有意把张超的活动与草药问诊扯紧些。

张先生奇道:“什么药碾子?”

家仆道:“那个小结巴说,他能做一套什么药碾子,捣起药来,一人顶得上五个人。小少爷就让他试试。正好再给他把结巴治治好。”

“哦,还有这等事。好,知道了。”张先生点点头,摆摆手,让家仆退下,对单先生笑了笑,“随他折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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