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浅墨刚到医院大门口,他的远房伯伯就打来了电话。
“我们已经到了,爷爷怎么样了?”他一边拉着霉霉的手往病房赶,一边问他的大伯。
“二叔状态很不好,医生看了直摇头,”李远重也有点急了,“你快点过来吧!”
医院的人很多,病人家属和医院的工作人员在病房间的过道上来去匆匆,可能死神都在忙碌,不远处的其他病房已经传来家属的哭声。
别离到来的时候,任你才华横溢,任你权势滔天,任你富甲天下也毫无办法。
李浅墨推开病房首先看到的是焦急的李远重。
“终于回来了,快过去吧!”他不认识霉霉,只以为这是他侄子的女朋友。
“爷爷…”李浅墨拉着霉霉走到病床前。
霉霉拿下了眼眶上的墨镜。
她第一次见到李浅墨的爷爷,也是最后一次了。
“真好……”爷爷费尽力气睁开眼,他只能勉强看清自己孙儿和他的女朋友,甚至没有力气问她的名字。
但是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后,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终于还是等到了,他撑得很累。
现在再无遗憾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是艰苦的年代,可也是朝气蓬勃的时代。
他就是在支援国家建设,挖运河的时候认识的他的妻子,李浅墨的奶奶。
她负责给挖河的劳工做饭送水。
那时候他出力大,不知道疲倦,她看在眼里,常常会偷偷塞给他一个鸡蛋。
每天一个鸡蛋成了他们感情的催化剂。
“我终于来找你了……”
这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丝意识。
李浅墨抓着爷爷的手,儿时的记忆汹涌而来。
他记得自己和爷爷奶奶去县城卖西瓜,记得爷爷每次从集市卖东西回来都会给他带一个烧饼夹牛肉,记得他六岁那年,奶奶去世之后,爷爷整晚都会坐在院子里看着奶奶墓碑的方向发呆。
这些记忆如同亲身经历一般,让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个李浅墨。
亲人离世的痛苦,让他的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不要难过,爷爷是带着笑容走的,”霉霉蹲下身安慰他。
“我知道,每个人终究都有这么一天,”李浅墨深吸口气想缓解心情,可是那些死灰复燃的记忆让他的心脏一阵阵绞痛。
记忆就是经历,而经历就是走过的每一段人生。
他没有哭,但是泪水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不该三年不回家。
霉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抱着他,轻轻地拍他的背。
不远处的李远重叹了口气,打电话通知近门的宗族,准备他二叔的后事。
几分钟后,李浅墨站起身,开始和李远重商议爷爷后事。
他想按照爷爷的想法,一切从简。
但他也知道,在老家或者说在任何地方,越是风光大葬越有面子,越显得他在外面混得有多好。
世俗人间就是这样的。
“这么办会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姓李的抠搜,背后估计还会议论你在老美那混的不咋地。”李远重是不建议这么做的。
“那这样吧!请人唱三天大戏,找最有名的剧团,爷爷生前喜欢听戏,当是给爷爷送行,其他的一切从简,”李浅墨不懂白事具体有那些讲究,但他希望爷爷可以安静地去找奶奶。
他对奶奶的印象不深,但他清晰地记得,爷爷在奶奶去世后一下子苍老了特别多,从那之后感觉就没有缓过来。
冀、鲁、豫、皖和苏北都流行豫剧,在乡下一旦有豫剧团表演,十里八乡的老人都会赶过来。
他小时候跟着爷爷去看过。
剧目还记得好像叫七郎八虎闯幽州,是关于杨家将的故事。
“这样也行,你是二叔的独孙,你来做主,有什么需要帮忙,你说一声就行。”李远重觉得面子上的事能过去,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近门的宗族还有乡里乡亲的街坊,怎么都能把老人的后事办利索。
“有很多规矩、禁忌我都不懂,还有剧团的事,这都需要大伯帮忙操办一下,”李浅墨知道即便一切从简,有很多流程也避免不了。
他只能请李远重帮忙。
“没事,交给我就行了,”李远重满口答应。
一切从简后的葬礼,仍然是在病故后的第三天才正式下葬,亲朋故友奔丧,接受来自各方的吊唁是对死者离世最后的尊重。
这在民间就如同新生儿的满月酒一样。
只不过前者是告知离世。
后者是宣布降生。
它们就像是一个轮回。
李浅墨耐心细致地操办这些,因为要招呼很多不怎么谋面的亲戚、故旧,他有时候照顾不到霉霉。
他本来希望霉霉可以呆在房子里不出来。
结果事与愿违。
她对这个陌生的地方相当好奇,第一天她稍微还有些拘谨,不敢离开院子。
到了第二天,她感觉村里的人其实都很和蔼,对她也都很客气,也就不怕了。
下午的时候就到村头的空地去看豫剧团的演出。
李浅墨在屋里没见到她,电话也没打通,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赶忙让李远重帮忙照看着,他出门寻找。
最后,他在人挤人的观众堆里找到了她。
那时候她正坐在一对老夫妇的电动三轮车上,看着台上的豫剧表演摇头晃脑。
李浅墨挤过去,跟认识的人打过招呼,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听得懂么?”他有些无奈。
“听不懂,”霉霉摇了摇头。
“那你还看得这么起劲?”李浅墨看向四周,就安全角度来说,好像属实是他多虑了。
这里一眼望去,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不知道坐了多少人。
但是,除了他们俩所有人都在认真看戏,他们可能会在刚见到霉霉时多看两眼,但不过都以为是他的外国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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