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鸮鸟叫到第九声的时候,有人敲开了阮旸的窗扇——瞿怀肃轻功好,落地的时候无声无息。
“是只刚醒的燕巴虎在撞窗户。”
阮旸看着面前血糊淋剌的人,对了门外的侍人说,“蝙蝠而已,我没事。”
瞿怀肃抖开一身的伤口,哆嗦着笑,“我前几天才抓住一只真的,样子可笨了。”
他这一身的伤大大小小,还夹杂着一道略深的刺伤,要是再躲慢一点胳膊都保不住——周边人除了长槊身上还老带一把三棱破甲刺的,也就窦王夏那个奇葩——能让窦王夏下死手却没下杀手的人实在不多。
阮旸把药粉和清水在他的伤口上依次按过去,“你是被人当猎打了?跟个给拔了针的刺猬似的。”
药是好药,瞿怀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对不起啊,明明人家都是月下会美人的。”
阮旸从身后扳起他的下巴,微微眯着眼,“你是想让我夸你美吗?”
瞿怀肃倒是很坦荡,“可以夸一下。”
阮旸给他包扎好伤口,一脚踢在他那条完好的小腿上。
“滚吧。”
瞿怀肃左右看了看,笑着夸赞道,“漂亮!”
他抬头的时候撞着阮旸的目光。
“怎么了?”
阮旸一脸复杂,“你刚才笑的样子,有一点像我爹。”
瞿怀肃眨眨眼,呲牙咧嘴地把外套穿好,向他张开双臂。
“那来个父子间的拥抱吗?”
阮旸又要踹他,“你怎么还不滚!”
瞿怀肃坐在地上,顺势抱住他的腿,因为受伤迷迷糊糊地眼都睁不开。
“能不能多收留我两天啊?”
“不行,”阮旸不为所动,“太麻烦了。”
“求你了——”瞿怀肃拖着尾音,从腰上解下个短刀来,非要抵给他。
短刀是西州惯有的样式,上面嵌满了宝石,刀刃厚且不锋利——华而不实,像是给西州的小孩或者不干活的王妃公主做装饰用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定情信物。
就像是搭上的环扣,很多事情都变得明晰起来。
阮旸看着手里的短刀,很是费解,“怎么人家私定终身能里应外合谋朝篡位,你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这么长时间下来,田辅尧都能顶着齐王和皇帝的压力找不到人,想来也不是因为能力不行,而是他跟要找的人本来就有交情,两个人合力隐瞒下来了。
瞿怀肃倦仄仄苦哈哈地,“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想的哪样?”阮旸嗤笑,“七公主能从西州追到你西京,应该不是她不愿意,那是你始乱终弃?”
“可别乱说话了!“瞿怀肃连忙止住他,“这事不好说。”
阮旸没说话。
“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了!”
瞿怀肃很头疼的想了想。
“比方说,从前有一只鲛人……”
阮旸挑眉,“鲛人?”
“对,鲛人。”瞿怀肃摆摆手,“这就是个比方,你先不要打断我。有个鲛人,他机缘巧合下救了一个落水的姑娘,并且喜欢上了她,但是因为没有腿送不了她就医,只能躲在礁石下看着岸边的人带她离开。后来姑娘喜欢上了医治她照顾她的郎君,鲛人在得知两人婚讯的那一天流干了眼泪死去,结果得道成仙。”
阮旸问他,“这不是件好事吗?”
瞿怀肃点头,“确实。所以我多恶毒呢,怎么能让他们都得偿所愿。”
瞿怀肃这人,看着清清楚楚,其实疯疯癫癫,说话颠三倒四,摸不清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阮旸点点头,扭头的瞬间电光火石般拽着瞿怀肃衣领拖到自己面前。
“你觉得我对你耐心特别多是不是?老子要不是现在吸口气都能肺疼,绝对把你皮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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