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布政使司衙门

“什么,遭到匪寇袭击了,死伤十余人,另有都事何九华被掳走,绑匪要求付赎银一个二百两,否则就等着收尸吧。”

听到这个消息

布政使遏隆一张老脸都黑了下来,心中的火苗呼呼的往上窜,大声怒斥道;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盗匪竟然如此猖獗,简直岂有此理!督标营都是干什么吃的?拿着我的名贴去找……”

说到这里

布政使遏隆突然卡壳儿了,在府中被威胁的这种丢脸的事儿,他可从来没跟别人说。

若是差人拿着他的名贴到督标营,再被郑国辉那个刺头顶回来,事情传出去,那可就丢大人了。

于是遏隆的话风一转,道;

“去找金陵府,责令金陵府立刻派出精干捕快,限期缉拿匪寇,明正视听,断然不得推诿塞责,否则老夫必然参上一本,绝不轻恕。”

“遵命,藩台大人。”

看着手下领命飞奔而去,布政使遏隆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莫非,这是冲着我来的?

布政使遏隆虽然能力比福珠洪阿强不了多少,但不代表他愚蠢。

有些事儿,多少还是能够砸摸出味儿来的。

这些金陵府的衙役去城外迈皋桥查税,原本就是他暗中主使,遭到如此迅猛回击,这让遏隆一下子方寸大乱。

这个狂徒,竟然嚣张若斯?

遏隆想到这种可能,心神不定的负着手在堂下踱步,越想越是惊疑不定,心中隐隐的开始害怕起来。

问题在于

这仅仅是他的猜测,放在台面上根本没法说,一点证据都没有。

“禀报藩台大人,维扬盐商郑毓芳求见,此人带来了杜中堂的密信。”分守道议政吴见川拱手说道。

他是从四品的官员,属于布政使司下属负责向各府、直隶州,县传达、催办公事的部门“分守道”属官,相当于省办公厅主任。

“杜中堂?”

布政使遏隆听了心中一惊,这个“杜中堂”肯定是前军机处行走大臣杜翰,妥妥的中枢重臣。

虽然失了圣眷,但万不可懈怠。

杜家先祖乃是道光帝师,在道光、咸丰年间世代朝廷重臣频出,你怎知道他啥时候又会翻起来了呢?

“速速有请,请郑先生到后堂叙话,本官随后就来。”

“遵命,藩台大人。”

不一会儿

身穿月白色锦裘的三公子郑毓芳,还有幕僚师爷陈平安两人,在吴见川引导下来到后堂,见到了端坐其上的布政使遏隆大人。

“草民见过藩台大人,恭祝大人福泽年绵,仙寿平安。”郑毓芳和陈平安两人深深一揖,口中说道。

这两人都有功名在身,见官倒是用不着跪拜。

遏隆大人对盐商倒没看在眼里,这些人只不过是朝廷宗室豢养的肥羊,想吃就吃,想宰就宰,有甚值得看重?

“你们有杜中堂的手书?”

“启禀藩台大人,正是……这是杜中堂写给王老爷的私信,信中多有交好回护之意。王氏家族与我郑氏家族是世代姻亲,通家之好……”

“不必多言,呈上来。”

“哦……遵命。”

三公子郑毓芳正在侃侃而谈,被打断时脸色一僵,只能神情讪讪的从怀中掏出信封,双手呈递了上去。

布政使相当于后世的高官,在郑,王这样的大盐商面前,已然是巍巍高山一般的存在,必须得小心谨慎才是。

所谓财能通神。

大盐商雄厚的财力能够将关系直达中枢,但不代表能在中枢重臣面前挥斥方遒,真正的角色是供奉的血袋。

方便的时候出手回护一下,仅此而已。

遏隆展开信件看了一下,信件不长,只有几十个字儿,大概都是风轻云淡的一些意思,略微怀念下旧时情谊,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曾经的中枢重臣,行事做派都是云遮雾绕的老油条,不可能从信中看出什么?

能体会到,就体会到。

不能体会到,那只能说明你修炼还不够。

指望在这样的信中,看到“贵方押送20万两白银到京,业已收悉,不胜感激之至”此类的话语,那踏马真是开天大的玩笑。

看了一下落款时间,已经是一年半之前了。

遏隆心中便有计较了,杜翰此人是咸丰年间“顾命八大臣”之一,早已经是过去式了。

1861年11月,今上皇太后发动“辛酉政变“,解除了8个赞襄政务大臣的职务,处死了载垣、端华和肃顺3人。

杜翰侥幸得以身免,先是被革职发配新疆,未及成行便被赦免,从此闭门不出。

这就是说

杜翰面子可以给,事情可以办,但是要看什么事儿?好处够不够?

“尔等所求何事?”遏隆直接开口问道。

站在堂下的幕僚师爷陈平安看到布政使大人不露神色的发问,心头“咯噔”一下,有些担心的转过头看了一眼三公子郑毓芳,意思是“说话小心一点”。

三公子郑毓芳满不在意,回了个“你安了”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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