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镜的湖心小筑里即使是不常住的房间也一尘不染,并不需要过多打理,明岚只是随意擦拭打扫了一遍。
一只灵花蝶忽然从窗外飞来,落在了林榆的肩头,林榆说:“师父喊我们吃饭了。”
明岚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可以通过灵花蝶沟通的吗?”
“是,怎么了吗?”
“怎么做到的?”
“灵花谷的人都能做到,又不是很难的事情。”林榆说道。无非是用内力控制蝴蝶的行动,做出固定的暗号。
“我也可以做到吗?”
“你又不是灵花谷的人。”
真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明岚带着明禾与林榆往楼下走去,清夏与落落已经坐在吃饭的桌边,天晓在腻着端菜上桌的玉镜。
另一边,白发的女孩在花海中奔跑。
繁华终于可以见到念念不忘的十五哥哥了。
繁欢出生在一个山沟沟的小村庄里,她出生的时候震惊了全村的人,因为她天生白发,双眼淡粉,与常人不同,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村民认为这是不详的象征。
繁欢在村里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幼小的她从街道走过,行人见到她便匆匆离开,不愿意靠近,甚至不愿与她对上视线,平日里家长没少用“再不听话村里的白毛女就要来吃了你”这种话来吓唬小孩,所以小孩子多瞧繁欢一眼也会被吓哭。
繁欢习以为常,这有什么关系呢,她有爱她的父母就够了,她只要将她的精力都放到爱她的人身上就好了,不需要关注他人的想法。
繁欢手捧着新鲜摘下的小花回到家,将小花插到母亲发间,往母亲怀里抱:“娘亲,我又遇到了那个漂亮的大哥哥,我们去爬山摘了野果,很开心,但他说他快要走了。”
“有缘一定还会再相见,以后欢欢一定会遇到更多喜欢你的朋友。”母亲抚摸着繁欢的小脑袋,“欢欢,我和你爹商量了,我们出去吧,听说外面有个叫灵花谷的地方,什么病都能治,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繁欢乖巧地应道。
可惜没等到繁欢的父母动身,邻居先往繁欢家的井里投了毒。
这本该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本该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后一起坐在屋顶吹风。可繁欢看着父母吃了几口饭后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捂着心口倒下,她自己也觉得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她的身体里啃蚀着她的身体一般。
“娘亲!娘亲!爹!”繁欢强忍着痛苦跪走到父母身边,“爹你醒醒!不要睡!”
因疼痛而扭曲的父母逐渐没了动静,屋子里只剩下繁欢无能为力的哭喊。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繁欢家。繁欢知道这是住在他们家隔壁的邻居,常年不见人影,不是在喝酒就是在赌博,满身酒气的男人放声大笑:“我一直输肯定是因为你太晦气影响到了我,现在你没了,我就能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繁欢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繁欢再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陌生房间的木床上,全身乏力,头晕脑胀。木床靠窗,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她强撑着自己爬起来看向窗外,房子下是一片湖,远处是一片花海。
她发现自己的嗅觉敏感了许多,她能嗅出门外有一个人在靠近,那人身上散发着松木的味道。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袍的男孩推开门来,他的双眼里没有对白发的恐惧,见繁欢趴在窗上,还欢喜地笑着:“你醒啦,我下去告诉师父去。”
男孩扭头就跑,再回来时带来一个男人和少年。少年戴着深蓝色的面具,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但繁欢透过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是能认出他就是之前在山上遇到的不会害怕自己的大哥哥,她能闻到大哥哥身上有令人安心的淡淡青草香,繁欢问:“大哥哥,这里是哪里?我爹爹娘亲呢?”
“这里是灵花谷,你中毒了,我带你来这里医治,他就是救了你的医师,叫玉镜。”少年知道女孩迟早要面对现实,“你父母已经死了,没救回来,我埋在了你家后山。”
本就身体不适的繁欢听到父母去世的消息,心口闷痛,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虚虚地倒回床上。
玉镜立马上前为繁欢把脉,缓缓说道:“看样子,还得在灵花谷多休养一段时间。”
“那就拜托你了,”少年向玉镜说道,又转头去揉了揉繁欢的脑袋,“你住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要乖乖的,我要走了。”
繁欢忙问:“你要去哪?还回来吗?”
“回呀,我不回来玉镜得打断我的腿,毕竟我还欠了他不药钱呢。”少年笑着,“我现在得出去挣钱还债了。”
繁欢还想多问些什么,可少年离开得太快了。
繁欢看向玉镜:“医师哥哥,你和大哥哥是朋友吗?”
“只是病人和患者罢了。”玉镜一边收起繁欢身上沾了血的被子一边回答道。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繁欢继续问道。
繁欢是在故乡的山上摘野花时遇见这个不害怕自己的大哥哥的,她问过大哥哥的名字,他不肯说。
“大家都喊他十五。”玉镜也不知道十五的真名。
“十五哥哥。”
繁欢寄住在了玉镜家里养伤。她很快熟悉了新环境的一切,医治他的医师玉镜是个温柔的人,他只收了一个徒弟林榆,他们住在灵花谷的湖心小筑里,后来有一个会令温柔的玉镜医师偶尔露出不耐烦表情的大姐姐也带着两个朋友住进了这里。
繁欢一直坚信十五会回来,在此一等就是半年。
如今终于回来了。
繁欢循着若有若无的青草香寻去,那是十五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的味道。她寻到了花海的一棵树下,发现戴着面具的少年正躺在枝丫里睡觉,被繁茂的树叶遮住了身影。
繁欢不打算吵醒睡觉的少年,于是坐在树下,静静地等待少年醒来。半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十五睡眠很浅,在繁欢走来时便注意到了她。他记得这个女孩,是半年前陪一个同门回老家时遇见的。
那时同门去扫墓,要跟已故的家人说悄悄话,十五便有自知之明地抽身去大山里溜达,然后看到了摘花的白发小姑娘。
他觉得有趣,便藏在石头后突然等着小姑娘走过来吓她一跳,看着小姑娘被吓得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十五笑着把小姑娘拉了起来。
“你的头发真少见,白色的,很漂亮。”十五直接上手摸小姑娘的脑袋,揉乱了她的头发。
小姑娘打掉了十五的手:“不许碰我,我生气了。”
小姑娘还不到十五的屁股高,十五便蹲下来同她说话:“那怎么才能让你消气呢?”
“这你得自己想。”
于是十五现场给小姑娘编织了一个花环,亲手给她戴上:“有开心一点吗?”
小姑娘戴着花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笑容说明了一切。她问:“大哥哥你是哪里来的人?”
“天上来的。”
“你是神仙么?”
“现在被贬到地上当凡人了。”
小姑娘把所有话都当了真:“那你一定是犯了很严重的错才到这儿来,这个地方平日里没有外人来,我们村里的人也都在往外走。”
后来的几天十五都会在山上遇到小姑娘,便与小姑娘多说了几句。
小姑娘对初次见面的十五抱有很强的戒备心,但接触之后确认对方对自己无坏心之后便成为了一个黏糊糊的软糖,喜欢跟着十五走来走去。
小姑娘叫繁欢,她说,十五是除父母外第一个将摔倒的她拉起来的人,是第一个除父母外会给她编织花环的人,是第一个除父母外敢碰她的头发的人,是第一个夸她头发好看的人。
十五不讨厌这个小姑娘,但也不觉得他们的未来会有交集。等十五的同门回踏雪门,他自然也要离开。
他与小姑娘本该是一场萍水相逢,往后余生两人也许再也没有缘分相遇,但十五准备离开的那个晚上听到了小姑娘的哭喊。
十五赶过去的时候小姑娘已经中毒昏迷,不省人事,她的父母已经断了气。他便将小姑娘送去了灵花谷。
灵花谷医师妙手回春名不虚传,小姑娘在玉镜的医治下脱离了生命危险。十五只在小姑娘醒来时去看了一眼,便没有继续关注小姑娘的情况,毕竟这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她以后往哪走都与自己无关。
没想到半年后又碰上了。
“你还在灵花谷呀。”十五扔了一块小小的糖下来,刚好砸到繁欢的脑袋上,又滚落到青草地上。
“你醒啦,对呀,在等你呢。”繁欢不在意脑袋被砸,开心地捡起了糖。
“等我做什么?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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