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恶毒的话语隔着水传入他的耳朵,显得模糊。
“后宫女都是贱人,天天摆着一副狐媚样儿,跟本宫抢皇上,”她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云霁,“你也是贱人,若不是你身上那个传闻把皇上吓跑,皇上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来看本宫!”
静妃的力道越发大起来,她歇斯底里:“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把先皇吓跑”这事儿,要从大离龙运说起。
自打云霁出生,先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国师似乎知道什么,但始终不愿透露。
国师神秘的态度,让先帝更加急切,他再度死缠烂打,把国师软禁宫中,要强逼国师说出缘由。
国师法术高深,若想逃出去,绝非难事,但他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在殿内盘膝而坐,旁若无人地感悟天地灵气。
他不喜动,不出殿门静坐正合他意,加之早已辟谷,他并不需要食物。
先帝的软禁,在他看来,好像只是儿戏。
先帝拿他没办法,又不愿轻易放过他,只好与他无声对峙。
先帝被他这么一拖,再结合皇子相貌异于常人,又比寻常孩子聪慧,心里幽幽升起个猜测。
云霁降生,国师说他乃大离祥瑞,会给大离带来好运。
此言不假,相较于此前,大离国情的确在改善,边境逐渐恢复秩序,百姓生活安稳。
偏偏,只有他这个皇帝,越发憔悴,像是被抽走精神气一般。
他看过云霁的那双眼,乍一看,紫眸清澈,好似浅滩;仔细瞧瞧,又一眼望不到底,宛若深潭。
当云霁盯着他看时,先帝会不自觉倒立寒毛,那种感觉,像是被野兽盯上,有种难以言表的恐怖。
真是诡异,一个小娃娃的眼睛,竟会叫他害怕。
难道说,他身体变弱,和云霁有关?
像是他的应证猜想,几日后,国师终于结束打坐,他下定决心一般,在御花园的湖边亭子留下线索,之后飘飘离去。
亭内座椅有国师留下的法术字迹——“无可瞒,龙气聚于紫潭”。
传言可畏,加上先帝病弱不是秘密,不多时,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安蕙宫,静妃和云霁的耳朵里。
听到宫人传话时,云霁正在习字,闻言,他顿了顿笔,没说什么,仅继续完成太傅给他安排的功课。
托这个传言的福,云霁从那时起就明白,他是大离的祥瑞,也是大离的龙运所聚。
父皇赞叹他的惊才绝艳,同时也害怕他身上的龙气。
龙气,自古只属于称帝者。
听到这个说法,静妃没有云霁这般风轻云淡,她不顾身上繁琐饰品,跌跌撞撞跑到国师施法的小亭,想要抹去他留下的断言。
法术怎可能被常人破解,那字迹留存了足足三个日夜,才倏然消散。
为时已晚,该知道的人早已知道——无论静妃怎么使出浑身解数,先帝都没再踏入安蕙宫。
自此,静妃就从温婉贤淑的静妃,变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疯女子。
迷糊间,耳边声音好似变得年轻。
“小姐?小姐!”
这焦急的女音,不是母妃,是……兰芙?
身上的痛觉把云霁拉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他身旁,拍打他手的兰芙。
“小姐,”兰芙表情担忧,“我方才在外边做针线活,猛地听见您有大动静,担心您做噩梦醒不来,我就进来喊您。”
兰芙的声音像在耳边,又像是在近处,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许久未出现的母妃忽地入梦,云霁耳边嗡鸣,冷汗直冒,后背粘腻。
“喊半天您都没反应,只好稍微动了下手,”兰芙一边用帕子细细擦云霁额间的汗,一边揉搓云霁被打红的手,轻声道歉,“对不起呀!”
她还没问云霁做什么梦、怎么吓成这样,就见云霁猛地弯下腰,难受作呕。
“诶!”猝不及防,兰芙惊呼,“您怎么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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