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父亲的话,张延龄不由翻了个白眼。
看来便宜老爹刚出了风头,按不住躁动的心,想在同窗好友面前大肆显摆一番。
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张峦的心思其实张延龄可以理解,但这跟他的规划不符,他必须要想办法打消张峦急于显摆的念头。
“再者说了……”
张峦瞥了欲言又止的儿子一眼,补充道,“咱去兴济周边府县指点一下种药之法,本就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张延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着道:“那爹到京城,去指点京城的人,岂不是更好?陈御史不是已将爹的事迹上报了?到时朝廷往下一问,听说你是国子监生,直接就到国子监找人……你在京城给人种药,那时见到的都是王公贵胄,岂不是比给百姓种药防病要更风光?”
“还能如此?”
张峦心情突然激动起来,两眼放光,猛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到时候往来的都是大人物,人家手指缝随便漏一点,就够咱吃香喝辣了!”
金氏道:“延龄,不要胡说八道,京城那些达官显贵,怎可能请你爹去治病?人家生病了自然有太医登门诊治。”
张峦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妇道人家懂什么?太医院的人再会治病,但在防治痘疮这件事上,谁比我更有资历?莫说王公大臣了,就算是皇室中人,要从大夫中挑选最会防治痘疮的也只能来找我。”
金氏见丈夫完全飘了,急忙道:“老爷,咱治病的方子,不是……自医书上随便找来的么?兴济这小地方,官府没法查究也就罢了,要是到京城还这般狂妄自大,不会惹来祸患吧?”
张峦白了妻子一眼,道:“如果我的方法无效的话,怎可能会有那么多人信我?官府又怎么可能把贡生的名额交给我?你尽管放心……赶紧把东西收拾妥当,咱早些动身到京城……为父一直心心念进北雍,话说那可是人杰地灵之地,进去后修习一番,回头中个举想来不在话下。”
“爹学问那么好,一定能高中,甚至将来考取进士也不是不可能。”
张延龄脸上堆着笑,满嘴都是恭维话。
这个自负且喜欢做春秋大梦的老爹,才是最真实的张峦。
没有你的异想天开,张家还不能当大明的外戚呢。
如果你真踏踏实实过日子,那张家老小大概一辈子都要跟着你喝西北风。
……
……
城中行馆。
陈烓已将写好的奏疏,遣人往京师送去。
而此时一名锦衣卫百户也是身负朝廷使命,快马加鞭赶到兴济城,此人大有来头,乃司礼监掌印太监覃昌的侄子覃云。
内相覃昌在成化一朝名声相当不错,其在教育子侄后辈方面颇有一套,覃云虽才二十岁左右,却明进退、识大体,见到陈烓后更是彬彬有礼,执礼甚恭,丝毫也不见权贵子弟的嚣张跋扈。
陈烓对覃云也不敢怠慢,热情招呼。
二人落座后,覃云直言道:“卑职乃奉伍千户之命,特地赶到此处,若陈御史有何差遣,只管跟卑职提。卑职也希望为地方治病防灾等事尽一份绵薄之力。”
覃云乃堂堂内相后辈,虽然他年纪轻,没多少资历,奈何背景太过雄厚,别说锦衣卫千户了,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在想方设法给覃云创造建功立业的机会。
陈烓道:“本地防治时疫,所用方法谓之种痘法,乃本地一生员独创,我已将具体取药和种药之法,一并做详细条陈上奏朝廷。若覃百户还想做点事情的话,这几日不妨与我一道走访民间,查看那些种过药之人反应。”
“这……”
覃云显得很犹豫。
立功可以,但你让我走访民间,还要跟病患近距离接触,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陈烓见状,连忙道:“我会让人先给覃百户种药,所去处也并非病患云集之地,只是走访民间。有很多事并非本官一言可以概之,还需有人从旁做见证,本地疫病有了根本性的好转,已有多日未曾见新发病者。”
覃云道:“卑职前来的路上,得悉顺天府沿途都有痘疮时疫发生,运河两岸很多商馆、邸店封闭,客商沿途一概不得离船。听说这次疫病是从南边传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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