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巨见亨利特意放慢脚步,拉在人群的最后面,用高出别人半截的双眼不住的打量着面前的坞堡,便靠上去,轻声介绍起来:“我们庄子占地两百余亩,外圆内方,周围是两丈三尺高的夯土墙,墙上宽五尺,底宽一丈二尺,护城河宽三丈三尺,深九尺。庄子有东西南北四个门,咱们此刻走的乃是东门,除了此门,其他三个庄门都有吊桥,正门是北门。”

亨利诧异的看着陈巨,“陈师傅,你,好清楚!”

陈巨哈哈一笑,“整个庄子都是我督造的,虽然走了整整九年,可这里的一砖一瓦,我还是比旁人来得清楚些。”

两人跟随众人鱼贯步入城门洞,亨利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青砖,问:“为什么不用石头呢?不是更坚固耐久吗?”

“最近的山在五十里外,开山取石殊为不易,夯土、烧砖,就地取材,方便还省钱。”

“可是,土墙挡不住投石车啊!”

“哪里来的投石车?咱们庄子又不是通都大邑,修筑堡寨,主要是防盗匪,可没想过靠它挡住蒙古鞑子的大军,说实在的,庄子从建成到如今,还没有遭过一次兵火,嘿嘿,白费了那么多心思。”

亨利点点头,“这样不是更好吗?”

“你说的对,我这是执念,要改。”

说话之间两人穿过门洞,来到一条两丈宽的村道中间,对面是一道长长的青瓦白墙,上面露出层层叠叠的屋檐,这时,打头的洪天泽等人已经绕过街角,到了自家大门口,在门前的台阶上回身冲着他们不停的招手,示意走快些。

两位武者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宽阔的庭院里早已张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十几张铺着红布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先期赶到的家眷们都已经坐好,十几名家仆肃立在旁,随时准备传菜添酒。

陈巨和亨利前腿方才迈进门槛,便被洪天泽从中间一把拽住,三步两步给拖到门厅前最中间的桌上,跟秦牧和管家坐在一起,然后双手抱拳,“先生,师傅,亨利先生,我先去内堂陪祖母吃酒,等下再过来陪你们。”

秦先生端坐在首席,手捻长髯,“去吧,多尽些孝道。”

陈巨点点头,顺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便往嘴里送,“没想到啊,我老陈还能吃上口洪泽湖的鲤鱼。”

秦牧不紧不慢拿起筷子,斜瞟着亨利,讪笑道:“亨利,此处的河鱼可与海鱼不同,你可要慢慢消受喔!”

亨利正色答道:“多谢先生,我,那个应付得来。”

洪天泽正要转身,听了此话又感到有些不放心,连忙回身提醒:“亨利先生,你尽可吃些肉、菜,不必定要吃鱼的。”

陈巨那边早已鱼肉入腹,挥手示意洪天泽进去,大手一挥,“亨利,这河鱼嘛,不过多些鱼刺而已,虽然难以应付,可也没咱们舞枪弄棒难,你武艺那么高,定然应付得了,来,我教你。”

洪天泽笑着点点头,迈步走进门厅,拍了拍只顾闷头吃菜的陀毕罗,紧挨着老夫人身旁坐下。

“你这哥儿,礼数倒是周全,比你天宝哥哥可要强上几分。”

洪天泽见对面的大伯母没出声,急忙岔开话题,“三叔不是说大哥哥今天回来吗?奶奶,咱们等他一起吃吧。”

“等他作甚?”老太太没好气的回道:“不听话的东西,要回早便回了,岂能为他一人,害得我乖孙和远客饿肚子!?”

“奶奶,大哥哥是去打蒙古兵,是要紧事啊!”

“什么事情也没有等你这弟弟要紧,哼,九年不见,就不想你吗?”

天宝的母亲,洪天泽的大伯母,见老太太真有些生气,站起来笑嘻嘻的说道:“婆母,天宝自然是惦记着天泽的,临行前,他还说定要夺一把蒙古人的弯刀送给弟弟呢。”

老太太恨恨道,“小冤家,不知道刀枪无眼嘛!”

洪天泽正准备接话,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名家丁,高喊道:“禀竹木,大少爷马队到庄门了!”

话音未落,院门口就传来几声高喊,“天泽,天泽,哥哥回来了。”

洪天泽“噌”地站起来,撒腿就往门外跑,迎面一道黑影飞来,两人顿时撞了个满怀,来人哈哈大笑,将他拦腰抱起,打了几个旋转才放下,气喘吁吁的说道:“天泽,你长这么高了,哥哥都快抱不动你了。”

“哥,你可真是的,人家都多大啦!”

“哈哈,是哦,你快要成年了!”

……

这边兄弟俩正在相见欢,那边老夫人嗔怪道:“一路风尘,还不快去换身干净衣服。来人,把少爷喜欢的菜拿去热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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