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接电话起,你看我六次了,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夏洁盯着此时已专心驾驶的楚衍。

“但这于国家,现在是不能说没有益处的。”楚衍眉头略有舒展,他发现奋力查案的夏队和之前总在心缘居看到的老婆的闺蜜简直判若两人,没有了慵懒随意不拘小节,反倒真的有猛虎下山之势。

“我明白了,你也在注意老鲁汇报的调查进展,他是个大嗓门。你想帮忙破案我能理解,整天窝在家里看书的确挺无聊,还是跟着我好玩吧。我问你的时候,你也正好听完老鲁说话,顺其自然就想到了鲁迅先生,想到了《花边文学》,所以回答出了那样的话。不要以为警察只依赖科学侦查而不会推理,破案我们才是专业的,那些影视剧中的私家侦探都杜撰夸大假的要命。”

“确实听到了些电话内容,你如果需要帮忙,我不会推辞。刚刚你们说话时根本没有提到他叫老鲁,所以你的推理并不成立。我只是看了你几次,你却清楚的知道具体次数,这说明你一直在观察我。当我是疑犯吗?”

“没怀疑你,我信媛媛。”

找你帮忙算卦看风水吗?夏洁心中暗想,李媛那样的美女学霸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男人,还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赵凌晞是个很迷信的人吗?”夏洁换了个话题。

“我不了解赵凌晞,但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迷信,持续时间长短不一。”

夏洁不屑地撇撇嘴:“我就不迷信。见过的罪恶多了,鬼神其实都在人们心里。”

“迷信不止是鬼神,盲目的相信或者信仰崇拜等极端思维也是迷信。科学并不能解释一切,我们对自然规律和人本身的了解都是逐渐的增加的。如果认为一切现在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东西都是迷信,这反而是另一种盲目的态度,与迷信也相去不远了。”楚衍接着说:“赵凌晞找我去就是看看布局,至多是摆摆招财阵之类的,由此看来她并不了解风水。也可能是因为近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或者经营困难。”

夏洁难得没有吸烟,先前虽然答应过女儿戒烟,但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还是缺乏自控力,她又暗暗下了次决心,索性闭上眼睛享受这短暂的有专职司机的探案之旅。

市中心的边缘,一栋灰蒙蒙死气沉沉的写字楼矗立在道旁,像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周边的商业街门店大多还在坚持营业,了无生机的维持等待。路上车辆行人其实也并不少,可惜皆是匆匆过客不愿驻足光顾。

凌波商贸公司在八楼,规模很小,只有十几名员工。楚衍跟前台可爱的小姑娘说明了赴约来意,得到的答复是赵总不在,暂时联系不上。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夏洁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赵凌晞的死讯告知她公司的人。

她刚要表明身份,却见楚衍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面古朴精致金黄玄黑相间的小罗盘,水平持于胸腹之间,口中念念有词,脚步轻盈玄妙似步罡踏斗,从分割成很多格子间的大办公区向里面赵凌晞独立的办公室走去。仅有的七八个员工都被这不寻常的一幕吸引住了,竟无窃窃私语,居然也都忘记举起手机录像。此时此刻,楚衍俨然世外高人,举手投足之间道韵天成。夏洁万没想到是这般情景,只好扮学徒镖跟班似的默默在后面亦步亦趋,随时观察着众人的表现。

如此这般行至会议室,身后七八个上班摸鱼的好事之徒已然都跟进屋内了。楚衍则来到窗前极目远眺,左手罗经定坐向,右手排山掌飞星,口中念道:“龙脉气口急直下,财富人事起伏大,左辅偏飞损财义,廉贞失令五黄煞,人亡家破招邪灵,自种因果劫难化,观山望水渡残生,不如善念心头挂。”

夏洁暗暗抑制住内心的抓狂,这不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进行封建迷信活动吗,关键人还是自己带来的,媛媛怎么找了这样一个江湖骗子当老公。

调查走访持续到中午才结束。实际上这场问询是以占卜预测、命理分析、星座研究等形式进行的。最后要离开时,夏洁才亮明身份,要走了员工名册等资料,留下了一双双睁的很大的诧异的眼睛和一张张难以置信的张开的嘴,随后就是面面相觑与无措的嘈杂。

商业街附近的一家小面馆里,楚衍和夏洁隔着一张桌子对峙着,谁都不想先开口。这里脏乱的环境和混杂的气味令人很不适。

终于还是夏洁率先说话:“你表演之前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真是措手不及,最后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这是警察办案。”

“让我跟着来不就是为了这个效果吗?”楚衍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抽纸的一角,迅疾地扯出,不慌不忙仔细的抹着眼前的一部分桌面,“赵凌晞这个人虽然比较强势,却也不算刻薄,公司余下那些人对这位女老板印象还不错,但前几个月被裁掉的那四个就不好说了。”

“不就是来公司堵赵凌晞,想多要点钱吗?有一个还发了恐吓邮件。我已经把名册拍照发给老鲁了,下午就能有结果。”夏洁看了看墙上贴着的脏兮兮的价目表,有些数字还用贴纸贴上修改过,应该是好久没有心气去更换了,她抬手招呼一下,提高了嗓门:“两碗牛肉面,两瓶水谢谢。”

“我请客,不用客气。”夏洁大马金刀,香腮却浮现了一对梨涡,“今天只能吃简单点了,节省时间。”

“没想到查案这么辛苦。”楚衍望着对面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的娃娃脸上突然露出的一颗小虎牙觉得很有趣。

“这是命案,人命关天。从接到报案到现在就没有人歇班休息,都在拼命。”

楚衍能感觉到夏洁的话里带着一份责任与自豪,这或许正是他自己缺乏且不曾有过的东西。

“是张天明律师吗?我是长青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夏洁趁着牛肉面还没端上来的空档打通了赵凌晞律师的电话。

“赵凌晞的律师离这里也不远,正好一会儿能过来。我们吃完饭就在这里等他。”夏洁说着又不自觉地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放在桌上。

就餐环境不济,牛肉面总还算差强人意。烟草的气味腾起,如沉沉暮霭。老板在隔着油腻玻璃窗的后厨收拾,老板娘则在取餐口旁边的桌旁坐着看手机,此时的店里再无其他食客。门前的路上依旧车来车往,店内却安静了,只有老板娘手机里传出的各类短视频的声音。

门忽然被拉开,走进一位西装革履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士。他迅速扫了一眼,便朝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

没有多余的寒暄,就坐后张天明开门见山直接开始回答提问。他语速不徐不疾,并不像其他热心知情者竹筒倒豆子那般,而是逻辑清晰富于节奏极具说服力。

“你认识赵凌晞多久了?”夏洁问。

“她还没从之前的公司辞职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我是她之前工作那家企业的法律顾问。后来她自立门户,也会找我办理法律事务,其实我们并不太熟。”

“可我们查到了开房记录。”楚衍突然插话,深邃的目光似要摄人心魄。

张天明脸色瞬变,声线也不太稳定了:“好吧,我不是故意隐瞒。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不想让事件影响扩大。再说这也和她的死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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