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舰已经开过极圈,天边的太阳已经不再只是在地平线上起舞,它没入海面,将绚丽的粉红霞光投向天空,火烧云就像染红的胭脂,甜腻腻的感觉在施云心头升起。

他这时坐在船舱里,寝室的空间不大,只够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他的东西散在床上,像是背包吐了一半又塞回去一半。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纯黑色书封吸引着施云拿起那本磨损严重的书。他翻开书页,一张泛黄的纸条飘了出来,一行娟秀的字体如同打印下来的一般整齐地写在上面。

“天塌地陷,我爱你。”

施云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了,但随即发现纸条其实是早已经变脆变黄的书签,这才反应过来这本书可能被二八转过几次手,照着磨损程度推测时间,再结合巡卫队牺牲率,写下这行字的人应该不在队里了。

但这句话蕴含的感情却像剑一样刺中施云的心脏,他突然感觉有点恍惚,便将书签别在最后一页,正式地翻开这本“禁书”。

这个平平无奇的傍晚,当基地的各个部门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地下城从嗡嗡作响的运作状态变成安静的休眠。施云拿起的书像是施加了魔法,整整几个小时吸引着他不能放下。

爱情是这样的,施云想到,这样的是爱情。

很自然地,他想起来了子悦,和她一起度过的无数个白天晚上,不论是在旧大陆上,跟着武装车队,站在巡甲卫里,一起在畸变种的尸体堆里寻找一条血路冲出去,还有看到他受伤时她目光的焦急与坚定;还是在新城和阿尔法基地里,成群结队的教管旁,他们抱着酒瓶书本躲着旁人,在寝室里偷欢。

从还在共教系统里的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就有她,后来一起考进巡卫队,自愿留在危险的一线,那时候子悦就曾这么说过,“学医是为了救人,更是为了救你。”

在他们之间,爱早已生根,等到他猝然发现,早已成为参天大树。

施云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着,看到书中的两人双双殉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为子悦直面死亡,但旋即记起来,有无数次,畸变种袭来时他都义无反顾地站在前面,他手中的武器,是为了保护她而打响。

这样的爱啊,施云迟迟意识到,这样的爱啊,是永恒在他们身边的背景板。他关上书册,为主人公的悲剧扼腕,也为他发掘出内心而长叹。

“子悦…”他不有自主地轻轻叫唤着,那是一个温热又有力的名字。

“怎么啦?”子悦轻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施云愣了一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想事成?

施云面部瞬间僵住,心跳砰砰的响声霎时间已经涌上耳膜,书里的剧情反反复复地在眼前浮现。他欲言又止,可他的眼睛已经道出了他的心事。

“难道我们的队长也会碰到什么问题?”子悦走过来了,施云脸上变得有点微红,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原来在看书啊,”子悦惊奇地说,“啧,这个原来共教系统里的同学给我看过,你居然也私藏新城禁的这本书。”

子悦也看过?他翻开书页,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自带了情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现在教管都休班了,一起看看呗。”

于是他们再次打开莎翁的经典结尾,罗密欧为情自杀,朱丽叶为爱殉情,两大家族握手言和。这一切的故事是在旧大陆上很久远的时间里发生的,但两人都觉得它无比熟悉。

翻过封底,那张书签落在手里,“我爱你”三字格外刺眼,扎得子悦不由得往施云怀里钻了钻。他们撑开舷窗,窗外的晚霞已经变成深色调,海风呼啦啦地刮进室内,撩起她的头发,把书页卷开。打开的书本回到了封面。

相顾无言,施云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像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上一句“我喜欢你”会显得特别奇怪——他们从相识起到现在已经一起过了十载时光,缠缠绵绵的感情像是弯弯绕绕的线,捆住了两颗躁动的心。

她心里也是一样吗?他不由得这么想,快暗下去的晚霞勾勒得海面十分昏暗,微微翻动的声响撞击着远航舰厚实的船身,一条血红的光带画出了水天线。

书已经不重要了,两人看着半空的月亮,真美啊。

“窝草……”蓝羽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卡住在两个人之间,像是运转了一半的齿轮。

施云回头望去,刚开门的蓝羽下巴几乎僵在胸口,身后的齐飞和白枫不约而同地研究着寝室房间的地板四个角和天花板上的灰尘。

“咳,”白枫首先打破尴尬,“那个什么,舰长说明天晚上之前能到目的地,让我们把巡飞卫新测绘的海岸线带过来给你看一眼,刚刚打印出来的,新鲜出炉。”

“那个……”施云说话显得有点结巴,声音像蚊子叫,连自己都听不清,“我没有……”

“诶,我还没说你干了啥呢,”白枫特有的嗓门盖过了施云慢慢变红的脸颊,“图给你放这儿了啊,我们打算现在去吃晚饭,你们两个是来还是在这里看天?”

“来来来!”子悦弯着眼睛笑起来,“白队长都叫我们去了,还有什么推辞的道理。”

“这就对了嘛,”他推开房门,止住了要收拾东西的齐飞,“那些东西明天早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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