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烧大地,水泥地面蒸腾起扭曲视线的水汽。进入庆城的高速公路上,几辆黑色的吉普车排成一列,正气势腾腾驶向庆城郊外的某处。
“头儿,军区的人问,用不用大范围疏散人群,需要的话,他们会提前做好准备,”其中一辆车内,坐在副驾驶的一位年轻人扭头向后排的一名中年男子低声说。
后方的中年男子一身中山装,尽显儒雅气态,但右边耳根下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与其着装气度极其违和,而他眼中饱含的锐气也令他增添了几分干练。
中年男子摸索着手中的硬币,思考着说道:“回他们,别着急,我们这次来最先要做的是确认某些事情,等确认完毕,再决定疏散的区域,按照以往的情况,不会有太大范围的撤离,不要提前做大阵仗引起群中恐慌,这个时候,有好些势力都盯着这里,就盼着我们出乱子。”
“好,”副驾的小伙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支车队隶属特别调查科,这是一个极为隐蔽,鲜为人知的单位。表面上它从属于司法部门,但实际少有人知晓它内部的具体工作。即使是地方上有门道的系统内部成员,对特别调查科也只是一知半解。
“对了,”中年男子补充道,“小胡,你联系一下当地分局,让他们查一下近半个月来,通过正常渠道从外地赶来的游客信息,特别是境外人员。”
在副驾驶位上刚回复完军区消息的胡晨,连忙记下上司的要求,并加以补充:“那些‘偷渡客’大概不会来得那么光明正大,要不要上一些别的手段。”
“没必要,我就是试着找找看,找不到也没关系,”中年男子将手中的硬币抛向空中,但古怪的一幕出现了,这枚硬币在上升到最高处时,宛如成一片鸿毛般轻盈,恍若被微风带起,迟迟没有下坠的迹象。可更诡异的是,车上并没有人觉得这一幕有何奇怪。
中年男子没理会悬浮在半空的硬币,从旁边座位摸起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中翻到一个备注为余广涉的久远电话号码,他随即拨打过去。
电话嘟嘟响了好几声才被对面接起。电话里传出来另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眉开眼笑,甚有几分谄媚之意。
“薛老板!”那头的余广涉急促地回复,隐约间能听见旁边有女人的娇嗔,他接着说,“今天上午我的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我就说必有祥瑞,这不,哪来的春风,把薛老板给吹来了。”
坐在吉普车里的薛老板控制着硬币缓缓落在自己手心里,不咸不淡地说:“我来庆城了。”
余广涉听闻陷入短暂的沉默。
“怎么,不欢迎我这祥瑞?”薛老板故作疑虑。
此刻,余广涉正在庆城大水湾别墅区靠河的一座别墅内。他躺在一张大床上,身旁还侧卧着一名美妇人。余广涉闻言,眼睛快眯成一条缝,用手肘从床上撑起来,赤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他重新调整好心态对着手机说:“薛老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呐。”
“不用那么紧张,”薛老板笑着说道,“我又不是来找麻烦,况且,这次来还得请你帮些小忙。”
余广涉皱眉回应:“薛老板的事就是我的事,直说就好。”
薛老板看向车窗外,漫不经心道:“让你底下的人盯着最近进入庆城的可疑人物,像什么坐黑车,私人飞机来的,最好是你名下那些不用登记就能入住的宾馆,都给我查查。”
“诶,薛老板这话说的,我名下可都是正经酒店,我做的也都是些正经生意,”余广涉笑了,继续说,“怎么,这是哪家的嫌犯跑掉了?”
薛老板没有打算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说:“我之后会来找你,这么多年没见,叙叙旧,”也不等对面问清楚,甚至不给对面搭话的机会,便挂断了电话。
胡晨见薛老板重新玩起了硬币,便小声询问:“头儿,刚那通电话是……”
没等胡晨问完,薛老板自顾自回答:“一位旧友,请他帮点小忙。”
“靠得住吗?”胡晨有点担心,毕竟这次来庆城要做的不是小事。
薛老板轻微抬头看了一眼胡晨,随即说道:“放心,能找什么样的人合作,你的头儿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胡晨立马点头示意:“是我多虑了。”
在大水湾别墅中,余广涉盯着手中的手机屏幕,电话早已挂断回到了主菜单页面。
“谁打来的电话,让你那么严阵以待,”床榻上的美妇人钩动鬓角,媚眼如丝,轻薄的蚕丝被恰如其分地遮住她那火辣酮体,若隐若现的春色让人很难控制得了自己的余光。
余广涉放下手机,将侧卧在一旁的美妇人搂到怀里,开口说道:“一个不怎么想同他打交道的人。”
“他让你办事,拒绝不了么,”美妇人一边询问,一边用手在余广涉胸口处画圈。余广涉作为庆城地下势力半边天一样的人物,能待在他身边的女人,自身智慧当不可小觑。美妇人通过两人的对话,以及对面果断地挂掉的电话,敏锐地判断出,那个所谓的薛老板肯定有着非同一般的背景,是一个连眼前这位庆城土皇帝都不愿意多惹的背景。
余广涉从床头柜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静静给自己点上。
见余广涉没有答话的想法,美妇人又换了另一个问题问:“是朋友还是榔头。”
榔头指的自然是敌人。
余广涉长吸一口香烟,吐出一个大的烟圈,缓缓说道:“不是敌人。”
美妇人从他的话语中嚼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味道,不是敌人,却没有明说是不是朋友,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非非敌即友,很多人的关系多数时候是被利益所捆绑在一起。余广涉这样的回答,令美妇人对之前电话那头的薛老板升起了兴趣,想来这二人在过去肯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最近注意一下,有没有老鼠钻进我们的窝,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余广涉回想着刚刚薛老板提到的事情,跟美妇人说到。
“没问题,会所这边你放心,有丝毫风吹草动也逃不了我的眼睛,”美妇人将脸贴在余广涉的胸膛上,温柔着说道。
余广涉思索着,仅仅有会所的防备还不够,得主动撒人出去找,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人,但既然那位薛老板都主动接触了,想必不会是小事。况且按照薛老板的意思,他届时还会上门“叙旧”,多做点什么也好到时交差。思虑一番,余广涉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捋着美妇人的头发问,“你妹妹那边怎么样,又要忙起来了,这学期我都还没时间去看看。”
“哟,还记得你的小姨子呢,我以为你早给忘了,”美妇人抬起头剐了一眼男人继续说,“那是我妹妹,你不上心我还能不上心么,前几天我刚去她们学校看过她,挺好的,不缺钱花。”
“明天周末,有时间我陪你去看看她,”余广涉说。
“你有这份心就好,”美妇人把手环在余广涉的脖子上,笑眯眯地回应。
两方皆是含情脉脉,就这般,两人顺势又倒在了床榻的温柔乡里,再次云雨翻滚起来。
下午四点,庆城大学午后的第一节大课已经接近尾声。台上的老师正在娓娓讲解心理活动与外部环境的相互作用关系,没错,这是一堂心理健康课。其实这门必修课按以往的课程安排,新生刚入校时就应该学习,并在大一这一年就会结课,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主攻心理学专业的同学。大概是考虑到经历了高中三年竞争环境的大一新生,对于突然转变的大学环境,由于各种外界或内部因素,出现不适应,甚至排斥的现象。对此,入学首学期就开展心理健康课,剖析心理学浅层含义的同时,也大范围地对新生展开心里建设工作。
至于为何大二的苏晓柒依然坐在教室里上着这门心理健康课程,原因还得从去年的一位大二学姐说起。听说是因为那位学姐感情受挫,加上受室友排挤,最终有了轻生的想法。不过得亏有同学发现她的精神状态不佳,终于还是在她将想法付诸行动之前,及时按住了苗头。这件事当时在校级大群里传得很快,但出于对主人公的保护,事件平息得也很快。有学生私下里毫无顾忌地评价到:屁大点事儿,女孩子就是矫情。但大多数人还是表示同情,并且送出祝福,希望那位学姐能快点走出阴霾。是的,这个世界的主基调就是温柔的,积极又向上的,绝大数人对世间的悲剧不会是冷嘲热讽,而是不忍直视的共情。
同时,撇开一切不谈,苏晓柒也不认为矫情这个词是有性别之分的。只不过这次事件恰好是发生在一名学姐身上而已,诸事不顺时,或许下一次矫情的,就会是那一名男性。生活中的每一刻情绪大爆发,都不是简简单单,一次性出现的,就像是一个鼓鼓囊囊的气球,需要一口一口吹起,直到它的极限,最后才猛然爆炸。情绪的积累也必然经历了许多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的窒息和绝望。苏晓柒永远保持警惕,未经他人苦,不予评价。
总之,在这件事情之后,校方紧急开展了相关工作,并且把心理健康课程作为必修延长至了大二。
苏晓柒坐在阶梯教室里,正老老实实看着书上介绍到的几位心理学家。突然放在桌子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有人通过微推发来消息。苏晓柒点开界面,发消息的人是一名备注叫“刚枪王”的游戏好友。
“兄弟,上线!”
苏晓柒看了看时间,打字回复:“大哥,我还没下课,不过快了,还有几分钟。”
“你上次说你在庆城大学读书?”对方很快又发来消息。
“对啊,”苏晓柒简约答道。
“巧了么这不是,我来庆城了。”
苏晓柒盯着对面发来的话,愣了好久,最终还是打出几个字,发送出去:“你不是在国外留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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