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初和静云刚到安宁养护病房,就听到里头传出了砸东西的声响。他们连忙进去相看,就看到林诚滔和林月正在病房里跟老爷子撕扯着被褥。老爷子沙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人一激动,气多少就有些憋住了。老爷子面色发紫,呼吸也是碎成一块一块的,极其艰难。原来是林诚滔来劝父亲搬出安宁养护病房,说是希望老爷子还是继续治疗下去,就算是多活一天也好。甚至说激动了,还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是老爷子只要多活一天,他挨打挨骂悉听尊便。
老爷子身上本来就不舒服,听大儿子这说法自然是气得不行。他打心眼里觉得林诚滔是看自己病了,不中用了,所以也敢忤逆他做的决定了。要是往常他身体还硬朗的时候,哪里轮得着这个大儿子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
现在林廷宗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癌细胞在身体各处转移,早已经是脸色蜡黄,视线模糊,脖子上、手臂上也蹦出了许多淋巴结。但是他听觉还是敏锐的,从病房里形形色色的脚步声中,他能够辨认出二儿子林诚初和孙女静云来,也知道这会经纪人James和律师都站在旁边等着他。这样以来他愈发觉得窘迫,也不管自己这会是不是在吸氧和输液,一个鲤鱼打挺他剧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把四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今天这样的日子,林诚滔肯定是要追到被褥里的,他不能够接受老爷子在这一刻逃离。一会要是律师宣读了遗嘱,那么他们这一家子就真是彻彻底底的没了任何机会了。只要还能胡搅蛮缠,把事情搅黄了,最好是老爷子一声令下把他们全都给轰出安宁养护病房,让今天这场所谓的遗嘱宣读不了了之,那么他们就还有重新回到林家牌桌上洗牌的机会。林诚滔追得紧,老爷子一个转身直接把被单又往里死死裹住,甚至力气大得吓人,完全不像个已经病入膏肓的人来。
林诚滔站在病床边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喊道:“爸!你凭什么就这样把自己的事给决定了?你有想过我这做儿子的感受么?您打从住进这安宁养护病房开始,我这心里头就一点安宁的时候都没有!我这日日夜夜都是煎熬啊!您养我们到这么大了,我能对不起您么?我能让您犯糊涂么?我想不通啊爸,今天要是这事情不说清楚,我还真跟您没完了。“
一个好好的电力局退休干部,要面子主持大局了一辈子,这会却是大跌眼镜,在众人面前跟自己父亲上演着掰扯被褥的戏码,属于完全不管不顾了。一个拉扯的费劲,一个死命护着不妨,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拉锯着,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老爷子在里头喘息,肩膀起伏得厉害。这么多年了,大约这是第一次父子俩靠得这么近,近到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热度,可偏就是隔了一张被褥,互不相见。
林廷宗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他一双手就抱住脑袋和被褥,紧紧捏着、卡着,就像用电焊焊牢了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一步。他是病重了,可还没病到完全老糊涂,一向要面子的大儿子这会来这么一出,能是为了什么?也就是为了那张律师手里的遗嘱。他一旦有丝毫的妥协退让,那就是着了林诚滔的道了,今天这遗嘱的事情说什么都得要黄。他当然不能放手,更不能在这个大儿子面前失去原本的威望,就算是拼到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得让他看看这老子就是老子,儿子还是儿子!
闹到这个地步了,林诚滔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恨不得使劲去推搡,去捶打他这个老糊涂的父亲一顿。甚至他想直接把这张病床给掀翻了好好看看,这会老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情。一旁的James和律师相互看了眼撇了撇嘴,显然这是林家的家事,他们俩不过是收钱办事的,并不好插手人家的私事。倒是林诚初看不下去了,哆嗦着走过去扯住了大哥的袖子,求大哥收手放过父亲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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