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苏这不怕死的虎劲儿,也着实吓着这群八卦的员工,本来就是传言,以讹传讹,一时间众人都被镇住,她镜头所到之处都纷纷噤声。

而林子苏这一闹,也惊动整个48层,偌大的办公区,员工们放下了工作,纷纷望向了林子苏所在的方向,无不面面相觑,谁都没见过这么刚的员工!

林子苏就这样拿着“摄像机”撞出了八卦是非地,临了还冲这群见风使舵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职场人骂了一句“一群怂逼”。

镇住了这一小撮好事者,转头就冲着整个办公区大声喊话:“说林美静贪污,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静姐每个月光家里给的零花钱都六七万,一个包包一两万,代步车都是五六十万,大学时家里就给她在市区全款买了房,她稀罕去泄密去贪那10万吗?这么拙劣愚蠢的栽赃陷害手段,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傻逼蠢货想出来的?想害人,连基本的功课都不做,这不是蠢,就是单纯的坏,你们是从头到脚流脓——坏到了底!”

林子苏的话引起办公室一阵窃窃私语,本来大家对林美静泄密贪污一事都在存疑,林子苏这一爆料使得事情的真相更是不言而喻。

“还有,那些上蹿下跳造谣我的人,老娘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咒你们出门被车撞死,咒你全家不得好死!俞琳徽,金世泽,杨可,没错,我咒的就是你们!觉得我冤了你们,你们咒我,去告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敢说一个怕字,就跟你们当孙子!还有哪个傻逼想造谣我的,站出来,我不介意多诅咒几个,让这个世界少几个祸害,多点清净!”

整个办公区瞬间哗然,林子苏此刻也是杀红了眼,已经做置之死地饭碗不保的决心,内心实在太憋屈了,几天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释放了些许。

众人也都震惊无比,都没想到林子苏敢公开点名骂人,这和向来谨小慎微的职场风气大相径庭,不少员工竟莫名佩服起她。

几个被点名的更是懵叉不已,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那脸一个比一个乌青,却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对质和反驳。

而俞琳徽却不敢像其他管理层那样跑出去看风景,只能躲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瞪着眼珠子。

林子苏看着面前黑压压的办公区,只觉得自己像一只螳螂,伸出双臂试图挡住面前的滔滔洪流,这是多么可笑,多么荒唐!

这一刻,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从未有过的孤独和绝望,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掉落的瞬间她愤然甩头离开,直奔电梯间,向50层总裁办而去。

出了电梯,前台秘书张芹芹正要询问是否有预约,林子苏理都不理,横冲直撞就冲进了总裁办,总裁办实在太大了,周瑁远肯定不会在开放的办公区域办公,一定有专属的总裁办公室。

林子苏四处张望,直到看到不远处标牌写的是“总裁办公室”,便直奔而去,总裁办的员工纷纷看向她。

芹芹吓得赶紧追去拦,哪里拦得住这头脱了缰、四蹄翻飞、野性难驯的小马……

当林子苏终于“闯”进那间大到可以听到回声且更性冷淡风的灰白黑调的总裁办公室——这里大概就是整个崬森的装修风格和办公室文化调性的策源地。

匆匆一瞥,来不及观赏偌大的办公室,眼睛直接就盯到了会客厅的沙发上,上面坐着三个人,正中间就是周瑁远。

看到满脸怒气的林子苏,三人都停下交谈,同时望向这个不速之客……

张芹芹赶忙进来,吓得浑身哆嗦,小心翼翼解释道:“总裁,对不起,我没拦住!”

周瑁远一脸的愠怒,斥了一声“出去”,秘书吓得一个激灵,小心且委屈地退了出去。

周瑁远黑着脸扫了一眼林子苏,冲另外两个人冷峻地说道:“你们先出去!”

林子苏不认识这二人,猜测应该是总部的管理层,两人知趣,立即起身,恭敬退出。

林子苏在那里杵了半天,先前的怒气也泄了大半。

周瑁远起身走到大门处,确认大门关死,并上了锁,才回来坐到沙发上。

半天不说话,一脸愠怒,死死地盯着她,眼神比往常更加可怕,仿佛可以穿透一切,能将眼前这匹“小野马”撕碎,令人不寒而栗。

但她已置之死地,等待着暴雨雷霆,她也准备好了反击——他却一反常态,出奇的平静,盯了她很久后,又不搭理她了,而是拿起手机,像是在回复公务。

林子苏直戳戳地杵在那里,如芒在背,站立不安,明明只是一两分钟,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扔”下手机。

他面无表情盯了她一眼,居高临下的神态,冷冷问道:“林子苏,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那种冰冷的表情,透着极度的理智和冷血,仿佛二人不曾认识过一样,这比他雷霆发作更令人寒心。

一路过来千万种的台词预案,在此刻统统失效。

大杀四方的林子苏此刻站在这尊冷酷的“完美雕塑”面前,滚热的血液也渐渐冷却了,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杵着一声不吭,直愣愣地看着他。

可能,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此刻的自己有多么“楚楚可怜”……

周瑁远可没功夫怜香惜玉,也失去了耐心,突然一声霹雳吼“说话呀”,林子苏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心中寄存的幻想一一破灭。

什么尊重,什么平等,什么赞赏,什么自由,都不过是因为他未得手的权宜之计,他在骗你,一直都在骗你,他就是在利用你,而你却再次轻信了他!

可悲,可笑,可恨……林子苏眼中泪光闪烁,倔强地强忍着。

“出去!”周瑁远犹如一个冷血动物,越是这样的时刻,他越厌憎女人的眼泪和沉默。

林子苏再要强的心,也经受不住了,眼泪哗地一下就开了闸,但还是克制着不发出哭声。

她终于意识到再做所谓的争取,也是自取其辱,抬手一抹眼泪,转身拔腿就走。

可是,走到门口时,她又折回来,泪水早已流满面庞,她努力保持着声音的铿锵有力,以示最后的反击:

“周瑁远,所有人都怕你,我不怕,因为我看透了,你就是个骗子!伪君子!事情还没定论,你就武断下决定,断送了静姐的前途,也毁了我。

是啊,你会在乎谁,你自私自利,冷血无情,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得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商务女伴,什么商务助理,不过是你圈养的宠物。

为了你的商业目的,怂恿她们陪吃陪喝陪玩,你自己明明有家有老婆有孩子,还在外面一边玩弄女人享受齐人之福,一边把她们送上客户、对手的床上——,”

“林子苏你在说些什么?”周瑁远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试图打断她。

可林子苏明知他的盛怒有倾覆的可能,也不为所惧,这匹脱缰的野马再也不管不顾,见他出声,立马拔高声调盖过他:

“你以洁癖自诩,可你从头到脚都是肮脏的,你让我感到恶心!我当然会走!因为你,静姐被冤枉走了,我被满天谣言诋毁中伤,我还有脸在这里待吗?

总裁午餐上,我天真地以为,你良心发现,浪子回头,以为你和丁俊良不同,甚至还因为你多看赵恬妞两眼就吃醋。

几分钟前,还痴心妄想你会看在往日情分上收回成命,我真为自己的愚蠢感到耻辱,奇耻大辱。

离开你这个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骗子、伪君子,离开让人恶心的俞琳徽、周媚这种上司,离开崬森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公司,

我不仅不会遗憾,反而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清醒得早,看透了你和崬森的虚伪。周瑁远,你以为你是谁?

要不是总裁这个身份,要不是你有几个臭钱,谁会搭理你?!你也不要那么自我感觉良好!你自诩精英聪明绝顶,呵呵,在我看来,你实际上就是一个蠢货!

林美静每个月零花钱都六七万,一个包包一两万,代步车都是五六十万,大学时干妈就给她在市区全款买了房,她稀罕去泄密贪那10万吗?

这么拙劣愚蠢的栽赃陷害手段,你却深信不疑,你不是蠢货又是什么?难怪你要用俞琳徽这样的蠢货庸才,根本就是你智商欠费。活该被他们愚弄,都是你自找的!

一份工作而已,看你们一个个的,天天的,正事一件不干,就在那里斗来斗去害来害去,都是TMD有病,老娘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这里斗心眼的。

你们这么喜欢害人,就留着自己享用吧!我衷心祝你们相爱相杀锁死一辈子,千万别出去祸祸别人。但是,老娘不陪你们玩了!

我知道,你想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但是,我林子苏也不是这么好惹的,我光脚的,难不成还怕你们穿鞋的吗?”

林子苏一通发泄,好不痛快,刚才阴郁沉重的心情,瞬间光风霁月,灵魂轻快,看到青筋暴起面色铁黑的周瑁远,她鼻子里却发出一声轻蔑笑声。

转身便要出去,突然又折了回来,把周瑁远“还”她的那部手机,以及衣兜里仅有的两百多块钱,一股脑儿扔出来,扔给了周瑁远。

想到还差两百多,索性把身上的上衣外套一脱,嘲讽道:“这件衣服还值三百多,加上这些,还你的钱绰绰有余。不用找了,多的钱,是姑奶奶赏你的。你在上京给的工资,一分没动,银行卡回去就寄给你,还有你送的那些衣服包包鞋首饰,统统还给你,从此两不相欠。今天起姑奶奶不陪你玩啦,你爱找谁找谁去!”

言罢,冲他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开锁,拉门,摔门,扬长而去。

只留下关门刹那荡进来的一阵小飓风,刮得周瑁远勃然大怒,暴躁地撩了好几次头发,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竟无从发作……

甫一出总裁办公室,林子苏迎面就碰到外面齐刷刷看过来的异样眼光和沸燃的非议之声。

此时总裁办的员工有不少已经知道了林子苏在48层大开杀戒的事,有佩服的,有揶揄的,有作壁上观的。

她不想看不想听,只顾埋头往外冲,没注意前面也来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愣是一头撞了上去。

两人都是带着极大的冲力和惯性向对向而奔,结果来人稳稳站住了,林子苏却被一股强大力道荡开了好几米远。

林子苏被撞得一阵犯晕,若不是职员的办公桌“拦截”,她可能就会摔倒在地,泪眼中凶巴巴地横了来人一眼。

来人是个十分精壮的青年男子,大约三十来岁,眼神十分凶悍,脖子上有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豹子刺青一直延伸进后背衣领中,仿佛在告诉人他属豹子的。

那男子恶狠狠地横了她一眼,虽面有怒色,却丝毫没敢停留,直奔周瑁远的办公室而去。

那人甫一进去,就传出周瑁远暴怒的骂声,显然门没关严——关严的话是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而屋中那凶悍的豹人竟自始至终不敢吭声,像一头被驯化了的老虎。

总裁办的员工们虽然还都坐在位置上,但所有目光都齐刷刷望向周瑁远的办公室,个个面露惶恐和不安,无不担惊受怕。

林子苏一秒钟都不愿再待在这里,但总裁办区域实在太大,以至于奔出去的间歇,从员工口中听到了一些风闻,说总裁很少这样发脾气,而屋里的人却成了林子苏的替罪羊。

此人正是崬森旗下万保物业公司的总经理李天霸!

周瑁远原是准备好好教训林子苏,因为她的横冲直撞不懂规矩,他不得不中断正在安排的工作,却没想被她一顿抢白,甚至羞辱,还没有机会发作,她就扬长而去。

他正憋了一肚子恶气无处可撒,见李天霸应约而来——刚才林子苏进来他发短信让秘书叫来的他。

于是乎,一米九大个儿的李天霸就落入虎口,就算是头豹子,此刻也变成了一只沉默的绵羊。

一见到他,周瑁远就毫不客气对他一顿暴骂,指责他疏于安保管理,一个林子苏就能毫无阻碍,随意闯进我的办公室,今天如果进来的不是林子苏,而是一个杀人犯呢?

我养你们几百号保安,却没有一个保安出来制止,难道我养的你们是饭桶吗?

……凡此种种。

饶是这样周瑁远还是难解心头怒气,当即作出处罚——扣除他的上半年绩效奖金,并开除今日负责总裁办楼层安保工作的所有保安,包括当班的保安队长。

李天霸哪里敢辩解啊,无端替人受过,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饮下这一肚子的冤水。

林子苏就这样在周瑁远的骂声和总裁办的窃窃私语中离开,愤走步梯而下,边走边哭,她曾对周瑁远拯救林美静和自己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就有多大的失望。

直到此时才发现,这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是自取其辱的一厢情愿。曾经以为的努力,人家随便一句话,你的功与名都荡然无存,一朝回到解放前。

而在此前,还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纵有多少不甘心,可一切化作泡影时,才知道没有一样是自己真正拥有过的,甚至连拥有的幻想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上天开的玩笑,所有人都在玩心眼玩套路,只有你认真了!

林子苏大闹总部后,回到工位上,当即写了辞职申请,一分钟都没耽搁,就甩到了俞琳徽办公桌上。

俞琳徽也是始料未及,但又不想放过反击报复她的机会,哼了一声,讥诮道:“不错,你还算聪明,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

林子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上的办公物件被震得乱跳,怒吼一句:“你签不签?”

俞琳徽吓一跳,唯恐林子苏这丑脾气上来,再闹得自己下不来台。

趁着周瑁远震怒之际,机会难得,送走这个瘟神,也了了自己的心头大患,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

“签!当然签!”俞琳徽笑成了一朵花,这大概是林子苏入职以来看见的俞琳徽唯一一次对自己笑得这么灿烂,她潇洒地签了字。

林子苏唰地一下拿过辞职单,看都不看她一眼,然后携着一股小飓风而去,径直去找杨玫签字。

杨玫见到她的辞职申请,甚是惊愕,便道:“子苏,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听我一句劝,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不然你后悔都没机会了。

流言中伤你,你最好的朋友静姐还蒙冤被开除,难道你都不想查明真相,还你和你的静姐一个清白吗?

而且你背负这么多负面流言,进别的公司做背调也会查出来,你以后的职场之路就毁了,没有公司敢用一个一身绯闻的员工。”

林子苏听到这些,也不免胆战心惊,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和影响,这下也陷入了两难。

杨玫切中要害,查明真相,利人利己,这比远离是非之地更重要,走不失为办法,但并不是上策,相反还是逃避、懦弱的表现。

林子苏一路的横冲直撞,势不可挡,可谓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直杀到杨玫这里才有了刹车的迹象。

“而且,你应该知道,按照公司的流程,普通员工要提前一个月,申请离职,管理岗需要两个月。你现在已经是经理了,这样做,不符合公司流程规定。

所以,于情于理,你的辞职,我都不能批。当然,我也不能强求你。这样吧,我给你放三天假,正好你的年假还没休,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的时间,再好好考虑一下去留的问题。我呢,也跟人事商量一下,然后给你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不管怎么样,也要给人事那边一个找人的时间,好吗?”

杨玫是个谈判高手,不动声色,就消除了林子苏的戒备和冲动,又不失温暖和关心。

冷静下来的她想到在崬森一年多,杨玫之于自己亦师亦长辈,有时甚至像邻家姐姐,对自己关照有加,也有知遇之恩。

自己几次危难她都挺身而出,自己就是粉身碎骨都难报其一,如今所有人都对自己冷嘲热讽,为空避之不及,只有她还能对自己和颜悦色温言柔语,如常关心。

因此,就算自己去意已决,也不能做出忘恩负义、伤贵人心的行为。在头脑发热了几天之后,林子苏终于沉默下来,既没否定,也没答应。

杨玫已然知道林子苏大闹总部、惹爆周瑁远、开罪李天霸的事,原本一个普通管理员工,她签个字就没问题。

但林子苏的事,周瑁远没少过问,这次又闹这么大,她也不敢擅自做主。因此杨玫权衡再三,还是报到了周瑁远那里,当然这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如果在当天递交周瑁远,他在盛怒之下很可能就签了,到时就没了任何挽回的余地。

这可不是杨玫想看到的,她并不希望林子苏此时辞职,加上林子苏此番大杀四方的做派,更坚定了她看好林子苏的决心。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保下林子苏。杨玫敢这样想,当然就有上佳的策略去应对周瑁远。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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