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苏只觉得身体被迫一紧,有一刻的窒息无法动弹。

看到他凶狠的眼神里,还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暗黑情愫,林子苏被吓得一激灵。

虽然害怕至极,可也不敢再反抗。

司机本意想拒载,可手脚还是不听使唤地启动了车子。

林子苏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看到司机反常的神色,直觉知道他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善地!

又见车子一路向前,没过一会儿,就驶出了有路灯的地段。

应该是出了淮州的核心城区,周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森白的车灯打照着前方。

路面一片惨白,透着阴森森的诡异,道旁黑压压的小杨柏,像阴魂恶鬼,仿佛是通往地狱的末日之路。

林子苏被未知和恐怖笼罩,惊恐无助,如堕噩梦,后背直冒冷汗,不住地打冷颤。

曾经静姐讲过很多骇人听闻的凶杀命案,当时不以为意,现在身临其境,才彻底体验到那种深入骨髓和血液的恐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像贪婪的巨蟒之嘴,张着血盆大口,拼命吞噬着恐惧。

越到后面,越感到绝望,想呼救,想哀求,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剩下绝望,呆呆地望着周瑁远,满眼都是哀求。

这是唯一可以救赎自己的人,带我入魔窟是他,救我于希望也只有他……

眼泪无声地落下……

周瑁远此刻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这时周边开始有灯光,有喧嚣声。

林子苏惊恐地望向窗外,外面是三五成群如鬼魅般的古惑仔。

看见有车过来,突然兴奋喧腾起来,起哄,吆喝,扒车窗,追逐。

甚至胆大不要命的会突然闯到车前,试图逼停车子,像极了电影里的生化丧尸……

林子苏被堵的喉咙,仿佛突然间气血相通,“哇”的一声就吓哭了。

司机也是一激灵,回头看周瑁远,以为他要到地儿了,便要放慢速度。

不料周瑁远却大吼一声“开车,走——”。

司机惊得满头大汗,当即把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子噌地一下几乎是腾空飞出去。

林子苏惊恐地尖叫一声,喉咙似乎又被卡住再也哭不出来。

尽管系着安全带,仍感觉整个人像被抛了出去,下坠,失重,天旋地转……体内翻江倒海也已顾不上了。

因为身后那些骑着奇奇怪怪的摩托“丧尸”们,各个都戴着恐怖面具,你追我赶。

像幽灵一样在后面狂追,以追车撞车砸车为乐,时不时还能听见弹弓石头砸到车的声音。

他们手上的弹弓至少有晾衣架那么大,能飞射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

很快就有一辆红摩追上了周瑁远一侧的车窗,车上两个古惑仔,一人吆喝助威,一人拿着弹弓对准车窗。

周瑁远眼疾手快,啪啪两下按开两人的安全带锁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林子苏就趴倒在座位下。

石子破窗而入,呼啸而过,又碎了对面的车窗,破窗而出。

林子苏惊魂未甫呆若木鸡,甫一抬头,又看见自己一侧的车窗,也追上一辆黑摩。

一人把头伸到车窗的破洞朝里面看,看到车里有女的,更加兴奋带劲,那人带着一股阴气的狞笑。

林子苏听到这声音,又看到那张恐怖的“丧尸”面具脸,不禁毛骨悚然,啊的一声尖叫,险些晕过去。

那人兴奋不已,也学她啊的一声尖叫,回身就举起大砍刀,伸进窗户砍人。

林子苏早已肝胆俱裂魂飞魄散,想尖叫,终究是吓破了胆儿,喉咙也破了音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本能地就扑向周瑁远,紧紧地抱着他,周瑁远也一把抱住她,惊险万钧。

他却泰山压顶面不改色,出奇的冷静和镇定,冷静得比外面的“丧尸”们还可怕。

他一边抱紧林子苏,一边指挥司机“掉头,回原路”。

司机此刻异常机警,听到指令,不假思索立即猛打方向盘,掉转车头,车子一个漂移转弯,绕开幽灵车队的车流,向原路飞去。

那些追逐的幽灵,车速太快,只听到从的士车旁呼啸远去的声音,飘出很远后他们才刹车,掉头来追。

很快到了岔路,周瑁远再次大吼“换路”。

司机耳聪手快,车子一摆,就飞进了另一条道。

这条道不是来的路,可以避开古惑仔刚刚聚集的地盘,但车后的“幽灵”们仍紧咬不放。

眼见“幽灵”们又要追上来了,这时车外突然警笛大作,来了十几辆警车。

“幽灵”们闻声瞬间作鸟兽散,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之中,真的就如幽灵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身边只剩下安详的警笛声,警车并没离去,而是跟在他们后面,像是在护航。

司机早已汗如雨下衣背湿透,骤然松懈下来,握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看到有警车护航,劫后余生的他,鼻子一酸,一个大男人的,也禁不住突然放声哭了出来。

后排的林子苏如地狱历劫,惊魂未甫。

尽管警车护航丧尸已散,依旧不能抵消她浸透在身体里的深深恐惧,仍紧紧抱着周瑁远不放,就这样抱了一路。

直到安全回到酒店大门,车停的一刹那,林子苏才终于有了一刻的放松,放声大哭起来。

周瑁远安抚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随后放开她,下车,去警车那边。

和警察交谈后,周瑁远很快就回来,警车离开。

他打开车门,让她下车,林子苏早已瘫软如泥,连迈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瑁远便要抱她下车,却被她推开——虽然并不是她推开的,是周瑁远没有勉强。

此刻,她对周瑁远的憎恶讨厌到了极点,唯有拒绝才能发泄自己的愤怒。

她勉强扶着车门,颤颤巍巍地下了车,可离开了车子,没有了支撑,颤抖发软的腿脚还是站不住。

周瑁远顺势就搂住了她,一边又给司机甩了千元大钞。

司机的眼泪还没干,连连点头不迭,一个字都没敢说。

终于送走了这个活阎王,才大舒一口气,就为这几千元九死一生,值吗?

司机摇摇头,此时才发觉自己手脚冰凉,禁不住苦笑一声,这主儿真不是一般人儿能伺候的!

林子苏想推开他,奈何身上的力气和魂魄在爪哇国还没回来,只能被强行半抱半搂着进入酒店。

入电梯,穿走廊,刷卡,开门,进房间,被丢到床上,

周瑁远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这才开口说话:“刚刚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就是你回常青的必经之路。事情本来很简单,可你不听话,非要用愚蠢的大脑做错误的判断,给我乱贴标签,而不是用身体做诚实的选择。如果你现在还要回去,我不会再阻拦,但这次恐怕没这么幸运会遇到警察。你说吧,是不是还要回去?”

林子苏惊魂未甫,拼命摇头,眼泪又被吓了出来,此时才大彻大明,原来他不让回去,是考虑到人身安全,不是自己想那样。

也是此时,才算真正明白周瑁远那番“大脑是敌人,用身体决定”的言论,竟是如此的洞见和先明。

正是自己相信了愚蠢大脑的判断,而险些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

倘若今晚不是他拼命拦着,此刻恐怕自己已然落入地狱魔窟,而自己还在给他疯狂贴“图谋不轨”的标签。

原来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以至于惹恼了他。

林子苏自知理亏,终于不要反驳,呆呆地蜷在床上。

可还是倔强地不肯服软,委屈的眼泪更凶了。

身体却在慢慢恢复意识,恢复力量,回到人间,回到夜晚,回到房间……

“我不害人,也不被人害。我不想今晚的事,再发生!我也希望你能真正明白!”他的语气终于正常了,还递了纸巾给她。

林子苏委屈归委屈,此刻也清醒了几分。

原来碰触他的底线——说事不过三就事不过三,他会毫不犹豫雷霆出击让你知道后果,说一不二,毫不含糊。

可是这后果,分明就是借机报复,是人祸,完全可以避免,他却用最危险甚至致命的方式给我这个教训,真的需要这样吗?

所以,他所说的“后果”,就是赤裸裸的惩罚。

林子苏哭得更凶了,委屈不已……

“淮州的治安不好是出了名的,今天晚上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里帮派众多,经常发生火并,这几年的打黑行动,风声紧时就藏起来,风声一退就又出来。

今天那个地方,是淮州上高速的必经之路,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古惑仔就会聚集,那里的治安一直都是最大的隐患。

不要说你这样的小丫头,就是我这样的男人,也不敢在半夜出行。我们在淮州项目去年就出过事,一个女员工加班下班晚,她老公来接她。

结果回家途中就被抢,她老公还被打成重伤,现在还在医院,因为这个事,淮州城市公司还专门出了一条规定,禁止员工加班。”

林子苏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听完周瑁远的解释,心头的委屈也慢慢消散,眼泪也释放完了。

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又是羞愧,又是后怕。

心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谢,可到嘴上,就成了“我想睡觉”。

哭了一晚上,嗓子都破音了。

周瑁远见她终于开口说话,脸上也有了血色,这才放心,看了下表,快一点了。

于是起身,交代她好好休息,明天酒店会叫床,才转身离开。

周瑁远走后,林子苏疲惫至极,把被子一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蜷着。

还想复盘一遍今晚发生的事,不想这两天赶行程实在太累了,今晚又历此大劫耗尽体力精力,使她挨床即着。

这一觉,睡得太沉,以至于定的五点手机闹钟响了数遍也没叫醒她,直到酒店的叫床电话响起,林子苏才醒。

一听六点了,她就慌了,顾不上浑噩的困意,跳起来就冲进洗浴间冲凉洗漱。

几分钟搞定,出来穿衣,收拾行李,刚收拾好,便有服务员敲门。

打开门,见服务员进来送早餐。

正一脸疑惑,这时周瑁远从她隔壁的房间推着行李箱出来——他竟然住隔壁!

林子苏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而他的司机兼保镖郭晓钊早早到来,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就上前帮他拿行李,又过来要帮林子苏拿行李。

林子苏并不想与他同行,可一想到昨晚的事仍心有余悸,终究不敢再对抗这尊阎王,还是乖乖给了郭晓钊。

郭晓钊走后,周瑁远便过来,说在她房间里吃个早餐再走。

林子苏担心时间来不及,正要说什么,周瑁远不悦地说了句“吃早餐”,就进了房间。

又是命令的口气,不容商量和拒绝。为什么他是这样一个人?

之前以为他是两面人,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他太复杂了,根本不是“两面”能概括的,这分明就是个“多面体”。

林子苏见他一脸冷峻,有点犯怵,不敢使性子,乖乖用早餐。

整个早餐,林子苏没看他,也没说话,想到昨天两次主动抱他的行为——

虽然在那种极端状况下的非常举动并非本意,她仍感到羞耻和无地自容,实在没法像他那样若无其事。

一边又因为着急回常青,使她根本无法安心享受早餐,草草喝了一碗粥,就停碗停筷。

周瑁远虽然没说话,但全程眼睛都没离开她,见她放筷,就命令道:“不要浪费粮食,吃完!”

林子苏很讨厌他的命令口气,想说吃饱了怼回去,可甫一看到他那双凌厉吃人的鹰眼,什么话到嘴边还是都咽了回去。

她乖乖拿起面包吃了起来,但吃得太快,噎得不行。

周瑁远便把自己的牛奶放过去,林子苏顾不得,赶紧拿起来喝。

总算吃完了,再没吃过这么尴尬又煎熬的早餐了。

好在他终于放筷了,擦了嘴,嘴角一勾,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是唯一一个跟我一起吃早餐的外人。”

林子苏怔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后来才回过味来,他言外之意是,能和他一起吃饭,是件很荣幸的事,她应该感恩才是。

下楼的过程,林子苏全程都有点心不在焉。

这要是放在昨天晚上,真不知道他又会有什么恐怖的手段来报复。

一想起昨晚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吃完早餐下来,他又像变了一个人,又恢复了上京大学初遇时的那个迷人、优雅和性感的英伦绅士。

不仅没计较,还笑了,太难得了!

到酒店大厅,林子苏要去前台结房费,周瑁远没阻止,自己则径直往大门而去。

郭晓钊早已停车在门口等候,见周瑁远出来,立即去开左侧后车门,周瑁远优雅地坐了进去。

林子苏去结算,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因为她和周瑁远的房费,郭晓钊一早就结过了。

走到门口,林子苏犹豫的间歇,周瑁远降下车窗,命令她“上车”。

郭晓钊机灵,直接打开后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非常有礼貌。

这是她第一次见郭晓钊——这是周瑁远最信任最贴身的保镖司机,曾是王牌特种兵,退伍没多久,应聘到崬森物业公司做保安。

后因为一次意外事故救了周瑁远,而被周瑁远看中招为己用。

他的礼貌,让林子苏倍有好感,他比周瑁远有人味儿多了。

林子苏和郭晓钊目光对视时,小声问了一句“我怎么还钱给你”。

郭晓钊惊愕了一下,但仍纹丝不动,保持着请的姿态。

林子苏看到他的表情,便什么都明白了,唉,算了!

看来他也很怕周瑁远——他身边的人是不是都这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累吗?!

林子苏尴尬不已,只得微微一笑,既是同情也是感谢。

郭晓钊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关上车门后就一路小跑,跑进了驾驶座。

关车门,看到郭晓钊利索地系好安全带,林子苏才想起来,也去找安全带,这次很快就找到并系上。

郭晓钊在等周瑁远发话,周瑁远看了一眼林子苏,就说先回总部,林子苏赶紧说她要先回“家”。

郭晓钊始终没有回头,只透过后视镜和二人对话,周瑁远便说“先送她”。

郭晓钊这才和林子苏确认地址,一切就绪才启动车子,行动干脆利索,熟练且标准,很有职业素养。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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