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产妇在屋里无声喘息着,蜡烛的光影在她脸上闪烁不定,她已经生了三天还未生下来,疼痛早已折磨得她疲惫不堪,无法再撬动她的嗓子来对疼痛做出反应。产婆的脑袋埋在产妇张开的双腿间,焦急地说:“再使使力气。”
一个老妇人端进来一盆热水,将床边那盆盛满血水的水盆换下,又用热毛巾擦了擦产妇脸上的汗水。
“阿娘阿娘……我生不下来了,我不想生了。”产妇的手紧紧抓住老妇人的手臂,声音嘶哑,语带哭腔,苦苦哀求着。
“傻孩子,女人哪有不遭这趟苦的。生孩子都疼,生下来就没事了,你再使使力气。”老妇人轻声安抚着。
屋里的产妇无力地摇摇头,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开口,只剩喘息声还在昭示着她的痛苦。
屋外的丈夫李清文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多次想要夺门而入去陪在妻子身边,但都被挡在门外。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和妻子都很期待孩子的到来,但都没想到生孩子是这样难的事,他的妻子已经疼了三天三夜。
左邻右舍的人来过一波又一波,有人劝他放宽心,有人叹息女人生孩子的苦,有人让他看看是不是有邪祟挡门。李清文是个读书识字之人,向来最恨神鬼之谈,只不耐烦地驱赶道:“哎,这里够乱的了,别来添乱了。”
到第四天正午,原本晴朗明亮的天空忽而暗了下来,太阳被一点一点蚕食,屋外传来众人的惊呼声:“大事不好啦,天狗吃太阳啦,都快快回家躲起来吧,不知谁家要遭殃咯。”
随着天空一点一点变暗,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笼罩上一层阴郁,不安的预感弥漫了李宅的角角落落。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也被蚕食而尽时,屋里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随之而来的是产婆报喜的声音:“生啦生啦,是个女孩儿。”
产婆将包裹在小被子里的孩子抱出来交到李清文怀里,李清文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她是那样的小,那样的脆弱,李清文连动也不敢动,生怕弄疼了孩子。李清文看着孩子半晌,才将含着泪水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孩子脸上移到产婆脸上,关切地问:“芸儿呢?芸儿怎么样?”
产婆回避了李清文惊喜的目光,叹了口气道:“她耗尽了最后一口气将这孩子生出来,她对得起你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李清文,他将怀中的孩子重又塞给了产婆,自己踉跄着跑进屋里,看见自己的妻子正躺在床榻之上,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她身下的床单却摊着一大片血迹。
“芸儿芸儿……”李清文握着她的手哭喊道:“不生了,早知道我们就不生了……”
料理完妻子的丧事,老妇人把孩子抱给李清文:“你给她娶个名字吧。”
李清文看着孩子,想起妻子死时的模样,眼泪再一次洇湿他的眼眶:“她生时正逢天狗食日,白昼顿时暗如黑夜,就叫她李墨吧。”
“丧事已过,这孩子还嗷嗷待哺,你要尽快给她找一个母亲才是。”老妇人试探着开口。
“阿娘此话是何用意?芸儿是为李家传后才死的,她尸骨未寒你却急着要我续弦,此等薄情寡义之事岂是儿子能做出的?”老妇人见李清文态度如此坚决便也不再说了,她这个儿子整日读四书五经,都读痴傻了,向来一根筋,说不动,可这李家的后要的是儿子,不是女儿呀!
李清文坚持为妻子守丧三年后才续弦,邻里街坊都夸他重情重义。李清文是读书人,素来斯文,名声极好,因而丧妻并不影响他的婚事,他遵循母亲的意思娶了临街开酱油铺的老闫家的四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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