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角收下马元义为徒的数月后,时间已来到建宁元年的九月初三。

夜空中太白金星正经房宿,由上将星入太微垣。

练炁士早已探寻过天象变化的规律,如今自然不会觉得星象会带来什么真正的影响。但权力的斗争往往只需要一个借口,为此他们可以人为地给星象赋予意义。

“要来了。”张角凝视着夜空中缓慢变动的星象自语道,他宽大的道袍衣角此刻无风自动。

“什么要来了?”被张角催促着改修的马元义猛地抬头问道。

虽然同为练炁士,可马元义原先并非术士,而是走的匠师一途。尽管改修不会损伤自身的性命修为,但术士和匠师间的修法也是大相径庭,以至于数月过去马元义都还未入门太平要术。

“世家外戚等待的借口出现了。”张角指着夜空中的星象道,“太白经房宿犯上将,可见帝王身侧有奸佞,大将军因此受遭殃,此为不祥之兆也。”

“可师父,太白是金星,隶属行星。太微垣是与我们极为遥远的恒星,它们的动向为什么会预示灾殃啊?”马元义露出不解的神色。

“人赋其名,人予其义。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事实如何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借口能够为他们带来怎样的收益。”张角解释道,“新帝上位不久,尚且年幼,权力几乎完全把控在宦官、外戚与士人之手。但他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与他人分享自己的权力?”

“代表外戚和士人的窦武、陈蕃一党与代表宦官的曹节、王甫一党在朝廷上的冲突已经愈发激烈,但作为皇太后的窦妙却仍犹豫不决。她不敢完全支持窦武,怕他成为真正的权臣,又因为亲情,不敢扶持宦官,将他们作为自己手中锋利的武器。如此首鼠两端,反倒会刺激得两边的争端愈发激烈。”

“窦武一定会以这天象做文章,来排除异己,但那群修了一辈子炁才掌权的宦官又怎么会甘心去死?”

而马元义的神色随着张角的讲述愈发激动起来:“那岂不是说,师父你等待许久的时机已经来了?”

“是啊。”

一切正如张角所说,四日后,纷争顿起。

九月初七,宦官们歃血为盟,协刘宏乳母赵娆一道,蒙骗刘宏,胁持窦太后,假传诏令追捕窦武、陈蕃等人。

舆论上,宦官再怎样都不可能斗得过士人。至于往日能够依靠的皇帝,现在仅有十二岁之龄,并无主见。既然如此,那就把战场从朝堂之上拉到武力的层面,用宦官们修了一生的炁去给自己挣个前程。

宦官们与世家士族是不同的。世家士族除了才能,还要考虑血脉关系,谪庶之别、长幼之分都在考虑之内。而宦官没有这些,他们想要在深宫之中立足,讨好皇帝只是基本功,他们真正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在练炁上的才能。

当宦官们摒弃官场的斗争,将胜负交托于武力之上时,天平的方向在瞬间便为之倾倒。

这并非世家无能,在各地经营耕耘了数百年的世家岂会如此不堪一击。但官场的斗争比得从来都不是武力,他们往常只需要派出一个合适的代言人即可。

第一次的党锢之祸就是由于刘志对世家的戒心与防备所引发的,但即便如此,在世家的压力下,党锢之祸也仅持续了两年就结束了。

可这次不一样,世家们想错了。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遑论这群掌握着暴力的宦官?

太尉陈蕃最早意识到了这点,在动乱开始的不久后,他便召集了太尉府的府僚及太学生数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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