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股力量中,严家所属的这股力量,几乎是生存最难的一股力量。”

“其余五股力量之中,清流恨不得将我们取而代之,而司礼监一直盯着我们,需要给予好处才不找我们麻烦。”

“百姓需要我们安抚,皇上又需要我们孝敬。”

“我们就像是一个受气的媳妇,上有公婆要孝敬,下有子女要照料,傍边还有指手画脚的邻居。”

“唯一一股不和我们作对的力量,只有代表武将的胡宗宪。”

听到胡宗宪这三个字,严世蕃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墨卿可知,那胡宗宪眼见我严家难以为继,已经打算改换门庭了。”

“恩师认为,胡宗宪拒绝执行改稻为桑是受了裕王那些人的指示?”

“不错,胡宗宪与裕王门下的谭伦私交甚密,他正是通过这条线,搭上了裕王!拒绝执行改稻为桑,就是在向裕王那些人示好!”

听严世蕃如此说,高瀚文知道眼前这位小阁老,是恨极了胡宗宪,接下来的谈话,若一味为胡宗宪辩解,怕是谈不下去。

得委婉点说。

“学生的意思不是说我们需要依靠胡宗宪,严格的说,我们最后一道依靠其实是倭寇。”

“倭寇?墨卿此言什么意思?”

严世蕃今天也是惊了,这高瀚文,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什么话都敢对自己说。

“学生认为,若是倭寇势大,在东南沿海为祸一方,毁了浙江这个最重要的税源地,这样的结果,是皇上断不能接受的。”

“换句话说,只要倭寇不除,皇上就离不开坐镇东南抵抗倭寇的胡宗宪。”

“而只要胡宗宪还是严家的人,皇上就是有心倒严,也倒不了!”

“因为没了胡宗宪,没人能扛起抵抗倭寇的大旗!”

“让倭寇毁了浙江,这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但却正是清流他们的目地!”

“徐阶,高拱,张居正那些人,巴不得浙江乱了,逼百姓都去投奔倭寇,壮大倭寇的力量,让胡宗宪吃败仗,好给胡宗宪安一个抗倭不力的罪名,撤了胡宗宪,再要倒严,在皇上那里就没有阻力了。“

“而且只要让倭寇势大,海面被倭寇所控制,改稻为桑就是成了,丝绸还是运不出去,丝绸不能卖到海外,就卖不起价格,如此国库的亏空就还是不能弥补,这样恩师您和阁老在皇上那里就还是过不了关。”

只听啪的一声,那是严世蕃把手中茶碗猛地拍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墨卿你说得对!徐阶,高拱,张居正那些人,一个个道貌岸然,实则都是误国误民的奸臣!只怕他们真是这样的计划,就只会搅,搅吧搅吧,这大明朝,迟早要被他们给搅亡了!”

严世蕃这话说的十分正气凛然,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看得高瀚文内心直吐槽。

但高瀚文脸上自然不可能表露出来吐槽的神色,反而趁热打铁道;

“所以,恩师您看,胡宗宪如果真的是投靠了裕王那些人,一定也是受了那些人的蒙蔽,我们此时要把胡宗宪拉回来,而且还得保住他!”

高瀚文看着严世蕃,期待对方的回答,今日说这么多,其中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先帮胡宗宪一把。

严世蕃此时,眼睛微眯,大脑在飞速运转。

“墨卿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胡宗宪我可以保他,但改稻为桑又该如何施行呢?”

“原本以为,我严家的生存之道就是给皇上捞钱,替皇上承担骂名,想不到居然还有一招养寇自重,这确实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

“原本的想法,是让你去浙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成改稻为桑。”

“但如你所说,如果强推改稻为桑,恐怕正中徐阶那些人的下怀。”

“届时倭寇猖獗,丝绸运不出海,改稻为桑还是功败垂成。”

“但是不以严厉手段强推改稻为桑,百姓是不会交出田地的,这样改稻为桑还是搞不成,这个坎,我严家还是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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