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云层遮蔽远方的天空。

几只斑驳的黑鸭冲破云层,‘呱呱’嘶鸣着落在沿街破房烂瓦的屋檐上。

此时,临近傍晚。

兖州,宁县,外城。

收了工的陈策拎着一袋好不容易从铺子伙房抢到的两捆青菜,挨着街道边沿的阴影朝着青石坊快步走去。

“……乾玄历23年,雍州大旱,赤地千里,百万流民无可依,当今玄帝不理朝政,家国败坏……”

“……国之将亡,家国无幸,赤影行天地之能,招纳有识之士……”

从匠铺至青石坊必经的宁县中轴的广场之上,陈策路过时,依旧是有登临高台振臂高呼者,乌泱泱的人群熙熙攘攘,不时传出一两声应和的高呼声。

听自家的姐姐陈茹说,都是乱世的教派在吸收信徒。

乱世出妖人,妖人必祸众。

陈策远远朝着广场正中的看台张望了一眼,只见那登高台的是一老者,青灰色的麻布袍,一脸褶子肉,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教派领袖。

显然,这赤影教也并非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势力,多半还是忽悠教化不显的宁县百姓。

不一会,一个武官领着十几个县巡卫队操持着长枪刀棍冲进人群,欲要缉拿高台上妖言惑众之人。那高台之上起事者也是眼尖,见到卫队出场,两步跳到台下,转眼便是融入人群。

世道艰难,诸多妖魔鬼怪皆出世糊弄百姓。

有道是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更苦。

陈策原本对于这话并没什么感触,穿越至此,历经这十三四年的苦熬,现在可谓是感悟极深。

闹哄哄的广场随着卫队出现,转眼是散的干净,陈策也没做停留,抓紧朝着家里赶去。

一路是走街串巷,擦着天将黑不黑,陈策回了自己在宁县的家中,一处挨着小清河用木桩围起来的小院。

小院寒酸,有且只有两座不大的泥瓦房互为依角凑在一起。

推开院门,姐姐陈茹早就回了,正在院中半露天的灶房中生火做饭。

“回来了?不是说最近匠铺忙着给官府锻打刀兵吗?”姐姐陈茹只是瞥了眼陈策,然后转身侍弄锅里的菜粥。

陈策将自己手中的两捆青菜送进灶房,回声道,“张头给我分的活早早就做完了,自然不能给铺子里干坐着。”

“嗯,张头是大伯的好友,平日虽给你照顾,但活计一定要踏实做好。现在城里求一份活不容易,匠铺杂工待遇也算得上不错,你且要好好珍惜。”都说长兄如父,这长姐约莫等于半个娘,陈茹话里话外都是叮嘱。

自家弟弟虽从小到大一直省心,但如今这个世道,总要多叮嘱几遍放心。

“我省得。”

陈策应了一声,随后是到院子里,挑了两桶冷水搁到灶房。

吃完饭还要温一些热水洗澡,匠铺忙活一天,这浑身上下都是灰尘。

不一会,饭食做好了,陈策帮着姐姐从锅里摸出两个灰馍馍,又将碗筷提到小院唯一一间里屋摆好,然后是随着姐姐吃饭。

菜粥加上一碟咸菜,配上两个拳头大小的灰馍馍,这基本上算是陈策这么些年固定的伙食。眼下的乾国,自乾玄历15年始,隔三五年就有旱情。

便是兖州挨着五百里大青河,即便是大旱,总还能剩一些收成。如此,兖州底层百姓才能勉强度日。

陈策的出生也是贫苦的农家,父亲陈桂十数年前算是半个军户,自兖王爷被当今那位玄帝撤了兵权邀入大乾帝都,整个兖州的兵马得以裁撤了一大半。这才有陈桂革了军户回到乡里,讨了老婆王氏,生下两女两子。

所以,陈策在往前数个七八年,活的是极为辛苦。

寻常种田的农户哪能养得起四个娃,早几年陈桂凭着在军中些许积赞,加上五六亩薄田好歹是能够养活一家人,谈不上吃饱,却总不至于饿死。临着最近这几年,那真是靠着陈策自身硬熬,辛辛苦苦撑到了十岁。

后面是姐姐陈茹懂事早,十三岁就随着大伯进了县里在一周姓豪商处谋了份差事,多少能给家里些许补贴。

跟着是家中排在老二的陈策,去年十二岁刚过,也是托自家大伯帮着在县里匠铺谋了份差事。如此,姐弟两人帮扶,才能在今年早些找家里补贴了些许,起了这一处小院,勉强在县里有个落脚的地。

“哦,对了,过段时间小弟也要到武馆测一下根骨,你提前说好假好带着小弟过去。”陈茹饭都吃到了一半,突然想起自家小弟来,赶紧给陈策提了一嘴。

大乾尚武,从陈策有数几次跟着自家大伯去茶馆喝茶听来的信息,勉强是能认知到这个世界存有所谓‘武道’。至于这‘武道’是何等层次,毕竟这只是宁县,整个大乾再至兖州最是不过偏僻之地,所以‘武道’层次如何陈策并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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