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下行,司徒雍未再听到吼啸之声,一路无事,顺利抵达渊底。

时隔两月再入无生渊,影较中的一幕幕却恍如昨日。他经过深潭,看到了二朱的尸首。天气严寒,二人尸体尚未腐烂,但孤零零地躺在一地白骨间,颇为凄凉。

生死有命,界青刺客只杀人,不收尸,哪怕是同门的尸体。司徒雍厌恶这二人,亦不打算帮其掩埋。他来到鬼窟,凭着壁上星图重返中垣紫微。

踏入石室前,司徒雍忐忑不定,不知干尸得知自己此行失败后会作何反应。若非干尸传授他“无想神通”,他早已死在卓允庚指下。这条命算是干尸救的,便是死在它手下也无话可说。

然而这也只是司徒雍聊以自慰,除非寿终正寝、无疾而终,否则谁不愿意多活几日呢?

司徒雍心下惴惴,步入石室,室内一切如旧,干尸却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名书生背对着他。

那书生转过头来,看见是他,拱手道:“壮士,好久不见。”

司徒雍却不记得自己几时见过此人,书生道:“三年前,阁下在寿春仗剑除害,这番义举,小生至今记忆犹新。”

司徒雍登时记起,当年从那舞勺少年手中接下此单时,少年身边是站着一个书生。可书生这番话却听得他莫名其妙,他那一趟单杀的都是不相干的人,原本的目标郭彦反走脱了,这算除了哪门子害?

书生又道:“阁下来这里,莫不是要再除一害?”

司徒雍猜他是在说那干尸,心道这人也太高看自己。他略去前事不谈,只说自己未能完成干尸所托,回来复命。

书生听后面露恍然之色,指着原本干尸所在的位置道:“那这些字应是为你所留的了。”

司徒雍上前察看,经过书生身边时,书生忽然道:“阁下吐息不匀,似是身有内伤,小生略懂医术,为阁下看看。”

不待司徒雍答话,书生已扳过他身子,上下扫了两眼,便即出指在他胸腹疾点。司徒雍只觉胸口一阵麻痒,伤口疼痛便减缓了许多。

他向书生长揖道谢,书生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司徒雍继续去看干尸留下的字句,见地上有道道白痕,似是骨片所划:

“字告司徒小友,无论行刺功成与否,此道丧妻失子,心性已乱,行事必然偏激,有朝一日或为世间大患。此举皆拜小友所赐,老朽感激不尽,特将几法抄录于此,供小友研习,以表谢意。”

司徒雍看完,背后冷汗涔涔。月食之夜干尸绝无可能在场,难道它早已算到此行结果?那它现在又在何处?那位玄初道长日后真会为祸世间吗?

司徒雍往后看去,但下面只刻了几种武功的习练之法,什么“浑天移星功”、“太易琉璃指”、“七元解厄大法”,还有玄初所求的“乙巳遗参”。末尾干尸还留了行小字:须将上述几法尽习,方可化解第二劫,切记,切记。

书生咂了咂嘴,道:“也不知那道士现在何处,还需尽快找到他,消弭这场祸事。”说着,踱步出了石室,司徒雍仍留在原地。他反复阅读干尸的字句,渐渐推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干尸要他前往寿春,其实并非指望他能够行刺成功,而是要他引出玄初的仇家——铁匠。铁匠现身时,问的是“白发的老人”,说明他与玄初相识时,玄初已垂垂老矣,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以返老还童,使铁匠寻他不到。而司徒雍在寿春四处打听道观,早已被铁匠盯上。铁匠是尾随着他,才找到了玄初妻小。

司徒雍想明此节,已无心再练干尸刻下的武功。他原以为自己是片无根浮萍,随波逐流,到头来却只是枚棋子,下在什么地方,全由不得自己。

他心灰意懒,只想就此寻方偏僻处归隐,再不问江湖事,遂离开鬼窟,施展起“天渊纵”回到观星崖上。

司徒雍一上崖顶,便有数十道身影将他团团围住,方权之也在其中,他俯身道:“司徒大人,主上有请。”

司徒雍遥见石碑下一顶竹轿停在那里,心口一悬。他略一思索,便想到定是方权之通报了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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