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看看岳母,她讪笑地站起身来,不自然地用手捊了捊并不凌乱的卷发。

我又扭头看看岳父,他正一手把玩着一只紫檀木雕的葫芦。这是我送给他的七十大寿的贺礼,我亲手雕刻的。

看到这儿,我突然嘴角一扯,心里自嘲起来,合着人家从来没有看上自己呀。接受自己,只怕是因为养父母的身份吧?

凌左的大眼睛直忽闪,看看外公,又看看外婆,最后看着我说:

“老爸,如果妈妈真的和你离婚,那我选择跟你。”

我看了眼女儿,鼻子酸酸的,这二十年来,犹如做了一场梦。

“行知啊,你别胡思乱想了,一一一定是有了什么难处,你要体谅她一些。”

岳母给我重新倒了一盏茶,坐在我身边声音轻柔地说道,甚至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胳膊。

唐遇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岳父闭目,左手灵活地盘着紫檀葫芦,那葫芦已经被把玩得包了浆,紫中透亮。用鼻音哼唱着京剧《空城计》的唱腔,右手似乎是在打着节拍。

凌左也在电脑上忙着,岳母起身去和保姆合计晚餐要做什么。

看此情形,我都忘了我是来做什么了,无语间,掏出手机,却发现了唐遇发过来的消息:

“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说,有些事情不是想当然的。顺其自然,你回单位好好工作,我打算带走左左,她需要一个更宽广的发展空间。”

我心下一怔,并没抬头去看他,他也依然低头在打字。

“咔哒”一声门响,却见韦一一走了进来。

我很少看她穿裙子,因为她一向喜欢穿裤子,要嘛是西裤,要嘛是运动裤,但最多的是休闲裤。可眼下她却穿了一条白裙子,总是喜欢扎马尾的长发也披在肩上。

再一打量,我的心猛然揪痛,一一她竟然还化了妆。她摘了眼镜,应该是戴了隐形眼镜,看上去眼睛很亮。原本白皙的脸庞越发显得水润光泽,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的唇上还涂了晶莹的西柚色口红,不但显得端庄淑雅,还有一种亲近感。

“凌行知,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我在这里,韦一一感觉很奇怪,因为她不认为我是那种喜欢告状的女婿吧。

“凌行知,我以为你很有分寸,离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父母。”

本来因为妈妈来很高兴的凌左,却看到妈妈一来就劈头盖脸地指责我,她非常生气,忍不住跑过来,把我护在她身后。瞪着两只好看的瑞凤眼,隐隐起了一层水雾,她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妈妈,你怎么能这么对待爸爸?爷爷奶奶欺负他,大伯欺负他,现在你和外婆也欺负他。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们不要他,我要!我只要我爸爸!谁也不能欺负我爸爸,包括你,呜呜……”

其实我挺感动的,但我哪能让我闺女可怜我呀,那可是我的小棉袄,哪怕是因为我,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凌左,怎么和你妈说话的?”

一直闭目养神的韦司令此时睁开了眼睛,嗔怪地指了一下外孙女,及时堵住了我正欲说出口的话:

“一一,都是当妈妈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任性,给行知道个歉,有什么事儿咱一家坐下来一起商量,有你哥唐遇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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