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欣觉得这次回家应该算得上是她史上最狼狈的一次了。
像逃难一样,虽然她看上去一点也不落魄,甚至浑身透露着一股无法遮盖的精致。
及膝长筒皮靴把铅笔裤包裹的严丝合缝,上身穿着某品牌羊皮棕色皮衣,背着一个一看就知道多贵的奢侈品包,栗色长卷发披肩,带着一副哑光墨镜,巴掌小脸被挡的只剩下一张涂着烂番茄色口红的小嘴,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晶莹透亮。
手上推着一个32寸超大行李箱,塞得鼓鼓楞楞的,行李箱的拉链下一秒似乎就要崩开一样,边缘缝合处被撑得泛白拉丝。
她刚下飞机,取了行李,现在站在机场大巴售票口。
以往,每次回家,都是她爸开着那辆空间宽敞的小面包来接她,一接到她,就拉过行李箱,连身上的小包也会接过去。
这次,她是临时决定回来,和谁都没说。
“能扫码吗?没带现金”
售票员不耐烦把窗口处一张两面都用胶带糊了好几层的收款码划拉到她面前。
那可欣扫码付了88块钱,取了张大巴车的票。
她有十年没坐这样的大巴了。
大巴车启动后没过几分钟,她后面的座位就响起了规律的呼噜声,接着一声更比一声高,那可欣长呼一口气,把蓝牙耳机给带上了。
调节音量直到盖过后面的声音,她将头靠在玻璃窗上往外看,墨镜已经摘下来了,露出她眼睑明显的黑眼圈。
窗外,无叶树枝向后漂移,大地一片棕黄,天空也灰蒙蒙的,感觉马上就要下一场大雪了,明明才九月下旬。
她忽然想起她上大学那年。
她爸那会儿还没买车,送她从大山里出来念大学,用给她办升学宴收的礼钱买火车票,从县城火车站到她上大学的地方,要33个小时。
先从村口坐大客车到县城客运站,然后打车去火车站,那会儿还没有高铁,当时,他俩买了一张硬铺和一张二等硬座。
她爸说到车上轮换着去睡卧铺,这样能省一些钱,穷家富路,出门在外省着点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到她晚上睡卧铺,她那会儿年轻睡觉死,一觉醒来都第二天了,她爸根本就没来叫过她。
她跑去硬座的车厢叫他爸时,她爸一米八二的壮汉,就窝在三人座的中间,左边一大爷,右边一阿姨,他爸像怕挤到人家一样,把双手交叉自然垂在两条大腿中间,闭着眼仰头靠在后座上,嘴巴张着睡得特别熟,她当场就哭了。
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她回家还是坐这趟绿皮火车,他爸打了几个电话嘱咐她一定要买卧铺,下了车,她手上所有行李都被他爸接过去,她双手空空时,他爸塞给她一个热气腾腾的鸡蛋果子。
那会儿的绿皮车在她上大学第二年就取消了,开通了一班高铁,价格涨了几倍,时间缩短到12个小时。
可是这趟白天跑的高铁,她爸再也没坐过,再后来,她工作了,会赚钱了,回来都坐飞机了,再叫她爸出来,她爸怎么也不肯出来了,说出去送她那一趟才发现,还是老家好。
那可欣坐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市里,到站后,已经是傍晚了,从市里到她家的小村子还要再倒两趟车,她算了算时间点开了打车软件。
可能很少有人会打车去80公里以外的偏僻村庄,等了二十几分钟才有一个接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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