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太师府停下,银浦撑开帛伞上前相迎。星驰自内揭了帘子,唤道:“公子小心。”一手搀着裴己非下车,口中仍嘀咕:“这雨真是下得人厌烦。”

银浦却笑:“霪雨连月,草麻之道大亨。陶谷为此蝇头小利喜不自胜,在堂中久候多时。”

进得府中,裴己非终可不必强忍胸中气滞,连声嗽喘。星驰忙自一边扶住他:“公子可是喘症又起?属下这就去唤彦修先生过府。”

银浦接过伞,叹一句:“公子,如今大业即成,您也好歇一歇,有魏小王爷在,且将身子养好才是。”

裴己非只问:“李奭开口了么?”

银浦“嘿嘿”一笑,自怀中掏出一物:“公子,您看!”

那是卷锦帛。裴己非接过展开,见得文书,倒是奇了:“怎这样顺遂?”

“老头子骨头硬得很,咱又不能对他用刑,只能软硬兼施地哄着。赶巧今日魏小王爷将三娘子两个娃娃送进宫,老人家急得在狱中险些厥过去,老夫人涕泪交加地劝,好说歹说叫他写了这信。属下走时,他正捶胸顿足嚎个不停......”

裴己非眉心微蹙,瞪住银浦:“你说什么?”

银浦见得主子面露不悦,一怔,顾不得心底发毛,忙道:“属下这就命人给老王爷请脉。”言罢,脚底抹油就想跑。

“慢着。”裴己非喝,心中闪念令他着恼,又抑不住喉间麻痒,轻嗽一声:“你把话再说一遍。”

银浦眼一转,明白过来,道:“公子,午后魏小王爷命人来传,将三娘子两个初生娃娃抱走,说是送往长秋宫。为着这事,定恭王府的人在牢里和兵卫们拼命,好在郭通直从中周旋,以人头作保,方才没闹出人命。”如是说着,裴己非面色阴沉径自入了内堂,银浦猜不透他心思,觍着脸追上去:“算起来,郭通直是定恭王府出来的人,办事素来圆滑机灵,老王爷大抵信得过他,又或是如今也只能依他救助。”

未料裴己非低语:“那是五娘子的人。”

他声音在喉间滚动,银浦听不清,探头:“什么?公子,你说什么?”

内堂里铁器碰撞声不绝,有人哈哈大笑,甚是得意。裴己非略驻足,那人已追出来:“公子回来了?小的候了有些时辰,不若看看我带来的鲜货?”

来人莫名惹了一身脂粉味,裴己非嗅不得艳俗之气,以袖掩面,嫌弃地推开他:“说话便说话,莫挨近了。”

陶谷惯常他脾性,不以为意,揭了一旁两只木匣盖子,嘻嘻笑:“小人往广武这一趟可谓不虚此行,斩得两头,赠予公子。”

裴己非遥遥看着,银浦上去检视匣中人头,回身答:“公子,是曾越父子。”

裴己非略颔首,银浦即刻命随侍将匣子带走。陶谷目送他端坐首席,指着堂中一只木箱道:“小人与曾越父子权衡利弊,奈何他二人冥顽不灵,故出此下策。如今广武为公子所有,吾等自其中清算所得,尽书成牍,请公子过目。”说着,又掏出另一幅羊皮覆于案上:“小人于京襄探得石炭、生铁数处,相信日夜加紧开采冶炼,可解魏小王爷燃眉之急。”

星驰携了彦修先生进堂,裴己非只道:“不过这几日劳累了些,先生不必着意。”

老先生仍牵了他手号脉,却道:“公子心绪不宁,应是数夜不曾安枕,兼之雨天阴湿,自然症状加重。老朽且开几付药,您喝了好生歇息,莫再操劳。”

一旁的冯琨在这时禀:“大人,魏小王爷既有意坐镇京都,咱们打韩咸道便是箭在弦上。乌桓难宏前日遣使来贺,探子却报鲁王率兵三千于途。陛下分心防着鲜卑,轲罗候也来掺一脚,战事吃紧,您今夜可往营中一议?”

银浦和星驰不约而同斜眼看他,彦修先生加一句:“夜寒雨急,公子勿忘添衣。”

裴己非应道:“多谢彦修先生。星驰,送先生。”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