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主上今年才十三岁,但随着他们相识时间的增加,舜麒心里却渐渐生出了一种镜花水月般的遥远感。不过没关系,舜麒不止一次在心底安慰自己,在这个世上麒麟已经是距离王最近的存在了,而他会一直一直陪在主上身边,直到生命的尽头。

当时坚决地跟主上提出那个对麒麟来说有些任性甚至是不负责任的要求真是太好了。

“现在就出发吗?”

见主上认真点头,舜麒心底难得有些忐忑。这就要回去了吗?不知道乐鸾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虽然做对麒麟来说万分糟糕的事,但舜麒从来没想过要对主上有丝毫的隐瞒,他只是,想要让主上看到更好的舜国,更好的他。

至少不要像如今这样,在意外发生时能如此果决地下定离开的决定,甚至连道别都没有。他可以想象,主上一定是将这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些主上身边的人都能有很好的未来;他也能想象到,今后要是舜国那边有什么意外,主上也一定会给国家和百姓们都安排好后路。

这对舜国、对舜国百姓来说无疑是好的,多数百姓本就命如漂萍,能在短暂的一生中遇见一位这样的君王,就是一生的幸运和安康了。但作为舜国天意和民心象征的麒麟,舜麒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靠他更近一点,只能努力将舜国变得更好一点,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

舜麒光洁的额头浮现出一道寻常人肉眼难见的光,在房间的空白处投射出一道规则的光影通道,是连接此世和常世的“蚀”。

司远从舜麒与他敞开的记忆中得知,蚀是可以连接不同世界的通道,也是一切天灾的总和,他可能会带来地震、海啸、飓风……他能让一城一地的收成瞬间成空,也能让珍贵的麒麟的胎果流落异世……

他是天灾,会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没人能捕捉到他的行踪,只知道太平安定的国家出现得少,王座空悬的国家出现得多。他也能被麒麟开启,但因其通常都会带来深重的灾难,作为仁兽的麒麟除非十分紧急或是失控几乎不会主动开启,而近些年一般的麒麟更是连开启都难了。

司远目光一扫,这个不大的房间中别说是出现风暴了,甚至连气流都没有过多的混乱。舜麒不愧是常世中千百年难遇的能收服人形妖魔的强大麒麟,这种对蚀的控制力,不仅需要麒麟的气势和力量,更蕴含着他钻研的智慧。

司远苍白的脸上不自觉浮现一点笑意,让他整个人都鲜活了几分。他抬手牵住了舜麒的手,手背上和玉如意清晰地散发出璀璨到甚至有些刺目的强烈光芒。

此时无论是夏国还是其他国家,当地是白天还是黑夜,那些被标记的胎果们身边都出现了如司远房间中这样的光影通道。根据梦中的选择,主动或被动的,他们中绝大部分都顺着蚀回到了他们自己的生国。

【这边在他们身边没人的时候再开启通道,这个世界虽然被科技、信息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但内里问题却不少,如果出现多元宇宙、穿越等确定性的可观测事件对这个世界的发展路径和节奏是祸非福,还会给常世那边带来不必要的关注,也会对选择留在这边的胎果们带来未知的危险。】

【将他们带到常世后分开安置,不要聚在一起,否则出现卷来几十人的大型蚀难,即便我们可以压制天灾,也一定会给当地百姓带来恐慌。】

【不必将他们送去国都或城市,在他们生国靠近村庄的海岸边就行。不用担心他们的适应问题,梦真的梦境已经为他们做好了铺垫,那些梦中的经历足够他们开启新的生活。这样也能方便将蚀里的天灾分离出来转移到虚海之上,还不会给他们生国的治理带来什么麻烦。】

【我很感谢舜麒和我分享的那些知识,其中压制甚至抵消蚀和转移蚀的难度天壤之别。我知道舜麒你的实力强大,但将那些天灾转移到虚海之上就很好了。相较而言,海中的妖魔鱼兽对危险的感知更灵敏,在面对蚀带来的天灾时生存能力也更强,只要避过那些海中的野木林就好。其他的就尽人事听天命了,这样舜麒也能轻松一点。】

到这里舜麒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被手上略加重的力道制止了。

【至于选择留下来的那些胎果,趋严的天纲、加重的壁垒都会让他们在梦中的记忆会渐渐模糊,这对他们今后的生活也是好事。我和梦真还为他们加深了一层印象,使他们更加珍重那些让他们坚持的人。】

舜麒的大手被主上的小手牵着,通过和玉如意的加持,只通过牵手舜麒就能接收到主上传达过来的意志。但舜麒心中却是越听越难过,主上的安排面面俱到,这边世界的发展、留下来的胎果、回归常世的胎果、当地的安定、百姓的心情……以及他,可这一切的代价都是主上在支付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司远的手从稳定到有些微微发抖,但被他的主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克制住了,只是主人的脸色不可控制地变得越发苍白。

舜麒过去并不是这么计较的,因为他自身足够强大,哪怕是做了一些任性的事,甚至是对麒麟来说有些叛逆的决定,他都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就算是临近三十岁还没有为舜国选出王来,他也能从容地布置自己的终局,无愧于心。

此刻,他跨越空间,按照标记,精细地操作着这些蚀的开启和关闭。一丝不苟地严密执行着主上的安排,不惜力量、不计代价。

看着主上苍白如纸的脸色、逐渐开始有些涣散的眼神,舜麒前所未有地焦躁起来。

他甚至有些迁怒!他迁怒手上代表失道之症的暗斑,这让他有些虚弱,无法调动最强大的实力来帮助主上;他迁怒那些蚀,是他们将主上从舜国卷走,是他们让这些胎果流落异世给主上带来负担;他迁怒那些别国的君王,为什么他们不能负起自己的责任,将自己国家流落在外的胎果带回;他甚至迁怒主上的父母,以及那个尚未出生的“司近近”,他不会忘记那个生命气息出现的那天就是主上上一次大病的时候。

他愤怒,却无力。

这些陌生而负面的情绪,对这只千百年难遇的强大而聪慧的白麒麟而言都是从未有过的。

以后一定要更强、更强才行。

一个个联通异世的蚀通道在这个世界无声无息地开启,又关闭,接回了那些流落此间的游子。

司远招手让舜麒低头,抬手为他拭去了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

这是一只可靠也骄傲的麒麟。

“我们也走吧。”

“好,我们回去。”舜麒更前一点,将那个摇摇欲坠的身躯圈在怀中,那是一个再亲昵不过的姿势,那是一个守护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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