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悲伤的林朗看着音青,眼睛里已经没有高光。
……
在坠落之前,音青费劲的把箱子举起来,她边咳着血边说道:“把箱子带给老师吧,他那样的人应该长命百岁……”
林朗只来得及用左手死死抓住音青的右手,但是因为手里发汗并且受伤的缘故,他看到音青的手在慢慢滑出他的手心,于是他打断音青的话语,焦急又响亮的说道:“少说废话!扔了箱子把另一只手给我!”
用右手拉住音青右手的大典,同样这么说着:“我才不管那个老师怎么样!赶紧扔了箱子!”因为紧张他有些失重,手上使不出全部的力气,但他努力的向音青伸出另一只手,“快把另一只手伸过来!”
然而音青摇摇头,眼神迷离的说道:“没有老师就没有你们现在认识的音青,他活着可以让更多在大山里的人,像我一样能看到外面的世界!记住我说的地址……”
“音青!”林朗的眼睛湿润起来。
“石子村……”
“音青!!把手给我!!算我求你了!!”眼眶通红的林朗嘶吼着说出这句话,却眼看着音青的手滑了出去,他拼尽全力勾住她的手指险些也要掉下去,还好有大典在后面拉住他的大腿。
“嗯,那我扔箱子咯……”看到伙伴拼命挽留自己的样子,音青的眼里泛起泪光,既是感动也是不舍,她微微笑着说道,“我活不了了,但我希望老师可以。”
说罢她咬紧牙关朝上一挥手,那箱子迎着光飞向大典。而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音青也随之脱手向下坠落,就在濒临坠落的瞬间,林朗睁大眼睛看到音青再中一枪,不知道打在了哪里,背后喷溅的鲜血如花如网,他的瞳孔倒映着音青因为痛苦而合上眼睛的脸,心脏的抽痛在那一刻无限放大。
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一枪?
为什么……为什么又没拉住她?
林朗捂住心脏的位置,哭得就像要抽干身体里所有的水份,他的朋友再也回不来了。
……
听到来自大典的复述,张香怔怔看着他手里的箱子,心里填满了酸楚,以她的视角去看,她仍然只是在可惜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
“都怪你们!”林朗突然发言,却是怒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他先指着红发说道,“要不是你们,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上官琢芸,我们根本不用东躲西藏,音青也不会死掉!”
红发不悦的反驳道:“我们是先来的,要怪就怪你们不肯放手!”
“你说先来就先来吗?!换你你会放手吗?!”林朗已经失去理智,他看着红发的眼里涌动杀意,还是大典拦住了他。
大典边抹着眼泪边说道:“你消消气,谁也没想到变成这样!”
不想林朗推开大典,调头指着他说道:“这是鳄鱼的眼泪吗?!刚才你为什么不过来拉住音青?!现在还替她说话!!”说后面一句时他指向红发。
大典一下子也愠怒说道:“喂!什么鳄鱼!不要瞎比喻啊!当时你也要掉下去了,我是出于好心拉住你才没手去拉音青的!而且!谁替她说话了?”
张香也好言相劝:“你们不要吵,这不是简单的谁对谁错!”
失去理智的林朗再次调转枪头:“怎么哪里都有你?!就是因为你和你的同伙把音青的武器和我的武器整没了,才搞得我们这么被动!!你以为音青的死你没有责任吗?!少他奶奶的装玛利亚!”
“我……”张香瞪大眼一时语塞,她没想到这事还能算到自己头上。
接着林朗无差别攻击,把在场所有人的骂了一遍,向岸卫指着自己说道:“你没事吧?我刚才可一句话都没说过啊!”
阿影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话。
红发愤愤不平的说道:“不要有气就乱撒啊!我们没有义务当你的出气筒!人都死了还想怎么样?”
大典也气不过的说道:“要这么论的话,你林朗也是凶手!你别在那里多正义!最后没拉住音青的人是你!”
不知道是气消了还是什么,林朗没有回击而是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人除了沉默,再没有言语。
缓了好一会儿,红发朝自己一方的两人使着眼色,三人默契的悄悄退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大典看着箱子说道:“我答应音青要把它带给她的老师。”他偏头看着张香说道,“阿姨,这是音青的遗愿,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我是说这次能不能放了我?”他说的很真诚。
张香本想拒绝,但香宝蹭了下她的裤脚,它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张香,似乎在说“妈妈,答应吧!”
希望没有会错香宝的意思,张香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大典的提议。
“太好了!但是,我该怎么回去?”大典挠挠头对张香说道,“阿姨,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句话给了张香启发,她赶紧撩起袖子对手表说道:“回去的话,可以自行设定目标地点吗?”
手表:“尊贵的会员朋友,当前版本支持自行设定路程,但是来回次数是合并的,所以请您仔细考虑目标地点!”
张香想了想说:“那么,目标地点的时间怎么定?”
手表:“与您所处的原地点统一,除非目标地点在不同时区。”
意思就是和家里的时间一致,即假设现在家的那边是下午两点,那么此时到达的地点时间也是下午两点。
了解清楚后张香把表对准大典说道:“直接对它说出地址就行了!”
大典正要张嘴说话,恰巧回来的林朗跑过来说道:“我也去!”
张香看向大典想知道他的意见,那大典不自在的摸摸头,故意没有看林朗而是吹起了口哨。
见状林朗没搭理大典,径直到了手表面前大声说道:“石子村诊所!”
手表毫无反应,林朗左右看看疑惑道:“怎么还在这里?”
大典推开林朗说道:“你不行让我来!”接着他重复了林朗之前说的地址,见手表依旧没有反应,大典不解的说道,“我们是不是记错了?”
还是张香先反应过来,她想到手表应该只听会员的话,于是自己开口说道:“去石子村诊所!”
顷刻间三人感到失重,紧接着就是一阵眩晕,很快他们睁开眼时已经落地,眼前就是挂着石子村诊所牌子的建筑物。
这个建筑物是简单的砖砌房屋,墙壁上爬满青苔,不仅看着很简陋而且看着还非常小,连挂着的牌子都褪了色。
张香看向四周景物,它们无一不透露着浓重的山村气息,她能感受到这个地方的贫困与落后。
林朗拿过箱子就要推门进入诊所,没想到门忽然被拉开,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三人仔细看着男人,发现他虽然形象邋遢但看着很年轻,和音青熟识的大典对他说道:“杨叔好!”
扫视了张香等人一眼,杨叔点点头说道:“带这么多朋友过来啊,怎么没看见音青?”
三人没敢把音青的死讯传达给杨叔,他们都在琢磨着该怎么扯个谎,结果杨叔说道:“唉!不知道怎么跟音青交代,黄老师刚才走了……”
张香迟钝的问道:“走去了哪里?”
杨叔摇摇头说道:“他死了。”
此话如晴天霹雳,在场三人一愣,林朗下意识流出泪来,他“咚”得跪在地上低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受惊的杨叔赶紧扶起林朗说道:“黄老师的情况从送来时就很糟糕,我一直跟他说诊所条件有限,希望他到镇上的或者更大的医院就诊!可是他说大家都在等着他上课,他一刻都不想耽误!唉!像他这么尽责的支教老师,我是没看到多少个!”
停顿了几秒杨叔接着说道:“怪我没能力搞来好的设备,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早去世,他才刚刚三十岁啊!唉!”他连连叹气,看着好不悲伤。
张香在一旁看着杨叔,发现他的皮肤十分黝黑,手上的厚茧显而易见,心里知道作为山村医生杨叔也付出了很多。
山风难得温柔的拂过几人身边,间或带着深绿色叶子的碎片,似乎它也想安慰难过的人,只是难过的人依旧很难过。
林朗已经哭的人都呆滞了,大典通红着眼眶忍住泪水,向杨叔说道:“我们能再看看老师吗?”
杨叔点点头把门打开了点。
随即三人走进诊所,林朗依旧握紧箱子,他快步走向病床,心里想着说不定老师还有气,等贴上贴纸就没事了!
诊所里的温度很低,空气里浓重的药水味混合着其他味道,闻起来非常古怪。
到了病床林朗被吓得瞪大眼,他连连后退撞到大典,被撞的大典疑惑的看向林朗,接着他猛地拉开遮挡的隔帘,床上的黄老师让三人大吃一惊。
只见黄老师消瘦得远看如干尸,近看像是个枯瘦的老人家,完全看不出三十岁的样子。那树枝一样的手脚感觉小孩都能掰下来。他已经闭上青色眼皮,手里还紧攥着备课的书本,在床下是一支没有笔盖的钢笔。
杨叔捡起钢笔敬重的轻放在黄老师手边,转头对三人说道:“我知道这很吓人,但是你们要记住,他真的是一个好老师!”
张香受不了这个画面,她撇过头说道:“他的学生们没来看他吗?”
杨叔说道:“黄老师发现自己瘦得可怕以后,一直是在隔帘后给孩子们上课的,说什么都不让孩子们过来看他,怕吓到了他们!他还特地让我多装了一层隔帘!你们说为什么好人总是短命啊?”
听到这里大典落下了泪水,他看着黄老师说道:“怎么会吓到啊,那些孩子一定很爱他!”
杨叔不知何时也眼中带泪,他擦擦眼说道:“等会我会公布黄老师的死讯。”他转身走到黄老师旁边的小柜子,蹲身拉开抽屉,取出两本厚厚的书站起身,走向大典说道,“音青这个孩子最近老在外面跑,黄老师担心她把功课落下,给她整理了好多资料,麻烦你交给她!”
大典双手接过书本,大颗泪水砸在书本上,他哽咽着说道:“可是!可是音青已经高一了啊!”
杨叔点点头说道:“这些就是黄老师为音青准备的高中学习资料,音青作为首批走出大山的孩子,一直让黄老师觉得很有成就感,他没有忘记这些已经离开大山的孩子。”
“咚”林朗突然倒在地上,香宝张开嘴担心的嗷嗷直叫,大典抱着书本立刻去查看他的情况,张香也马上扶起了林朗,发现他的肩膀有些发烂她对杨叔说道:“他中枪了!我们刚才都忘了这件事!”
闻言杨叔大骇,来不及询问枪是怎么来的,他就让大典找来一床破席子放在地上,接着和大典把林朗抬到席子上,然后转身去拿镊子等物品开始给林朗取子弹。
不知道能做什么,张香只能抱着香宝旁观,她拍拍香宝的头说:“乖,不要吵!”
香宝果然没发出声音,它死死看着杨叔和大典,似乎很关注这场手术。
万物皆有灵,香宝也能察觉到什么。张香亲吻了一下香宝的小耳朵。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摘下满是血的手套后,满头大汗的杨叔说道:“帮忙取子弹这件事是要报备的,你们可能要做好去录笔录的准备!”
大典盯着林朗看了一会,着急的向杨叔询问道:“他怎么还不醒?手术成功了吧?”
杨叔转身打开药柜翻找着说道:“伤口发炎了,他现在在发烧,吃些药再休养下就没事了!你们多注意他的情况,今天就住在诊所里吧!”拿出一瓶药杨叔想了想说道,“或者我打电话给村派出所,一是报备,二是让他们开车送你们到城里,那里的医疗条件会更好!”
张香点点头说:“我可以留下做笔录,让大典陪林朗去医院吧!”
……
林朗被抬到了后座,有个温柔的女警在后座陪护,大典在副驾驶座摇下车窗,对张香说道:“阿姨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也到城里医院来看看林朗!顺带可以做个体检!”
大典有点不舍的模样逗乐了张香,她笑着点点头就跟着留守的警察进了村派出所。
而后那辆有些破旧的小警车就载着林朗和大典离开了。
驾驶座上的老警员开车很平稳,林朗也就在经过坑洼的大道上闷哼几声,到了大马路上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大典一边为好哥们担心,一边时不时瞟着老警员,生怕他突然问发生了什么,所幸老警员不爱聊天,一直到医院都没有说话。
路况非常良好,加上老警员应该是个老司机,临近晚上八点多,小警车就到了医院门口,接到通知早早等候的医生们赶紧抬来担架,把林朗带进了医院。
有趣的是大典在病房外面看见了上官琢芸,她头发凌乱身上缠满了绷带,一股子酒精的味道,此时正靠着等候区的椅子闭目养神。
发现其他的椅子都坐满了人,大典只好轻手轻脚坐在上官琢芸旁边,离她隔着两个位置。他刚刚坐下就听到上官琢芸说话:“做笔录就说,今日遇到了恐怖袭击,十二时附近正好有枪击事件,目前伤亡人数没有确定下来。”
大典挠挠头说道:“有人信吗?”
上官琢芸睁开眼说道:“消息可靠,那位浪客应该也收到了消息,相信她不会乱说的。”
知道上官琢芸说的是张香,大典接着说道:“警察不是傻子,我们这种谎撒不久的!”
上官琢芸冷哼一声:“那也比实话实说好,他们查到了来询问就再想对策!现在就这么说!”说完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眼尖的大典看见她的腰间挂着一个熟悉的的东西,他忍不住起身问道:“这个记者是你的朋友吗?”
上官琢芸停顿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没错,他是我以前的同事,很久没有他的消息,却在这里看到了他的记者证……我找人核实过了,他在失联名单里,恐怕凶多吉少。”她转身看着大典说道,“说来也是缘分,这位朋友叫尹磬,和音青是一个拼音。”
大典心里暗骂:什么狗屁缘分!
但大典还是和上官琢芸道谢着说道:“今天谢谢你了!”
上官琢芸没有回应,她意义不明的看了大典一眼,转身走入了走廊的阴影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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