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闺名沈秀英。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邵家的门,甚至也不是她最绝望的一次。
她就这样平静的,古井无波的,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邵玉衡的夏梧院。
这院子堂屋外廊下,站着不少人。
邵氏,只有邵志坚,邵志桓,邵玉衡,邵玉昭四人在内堂,老哥俩正案坐着,小哥俩垂手在堂内门柱旁一边一个候着。
沈氏沈妙才和沈妙方都到了,二人正襟危坐,沈娉婷乖顺的坐在沈妙方身后。
沈氏对面坐着郡守刘枋和方家主。
如今沈夫人来了,邵志坚也叫人在沈妙方身后添了一席,叫四个姓沈的坐在了一起。
邵志坚挥挥手,邵玉衡便上前,将容小郎被掠卖来龙去脉讲了一讲。
刘枋便问:“玉衡所言,沈氏在座的各位可有异议?须知道,掠卖士族子弟,逼良为贱,可是重罪。”
沈妙才扫了扫沈秀英,对刘枋咧嘴一笑:“容家家务事尔,且由他们回去掰扯去。”
邵玉昭冷不住喝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也敢说家务事?怎么,代郡沈氏是经常将姻亲逼良为贱,肆意掠卖?所以才如此举重若轻,不以为然?”
“玉昭休得无礼!”沈妙方是嫡亲的大舅哥,且不敢容妹夫肆意侮辱沈氏和家主嫡子,赶紧出来制止邵玉昭,叫他不要再大放厥词。
沈夫人依旧面容平淡,沈娉婷却叫邵玉昭气的头晕。
“安静!”刘枋发话。郡守坐久了,官威甚重。老实说,若不是邵家人来请,他并不想掺和这等烂事。
“沈夫人可认罪?”刘枋继续问。
这次不问沈氏一族,单问沈夫人。
“郡守只需一面之词,就给民妇定罪,民妇自是无话可说。”沈夫人一派淡然。
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必然是瞒不住的。但是邵家并没有拿了她去郡守府升堂问罪,而是在邵家院子里问责,这就是轻拿轻放的意思了,所以,她暂且稳住了阵脚,索性一问三不知。
邵志坚伸手击了两次掌。
邵玉衡在门口向外打了一个手势,又侧身回来向刘枋行礼:“禀郡守,容氏小郎君容屿,目下在堂外等候。”
“传!”刘枋自是要叫苦主当堂对质的。
不想容小郎竟是叫人抬进来的。
形容凄惨无比。
鼻青脸肿且不说,一条腿,极其不自然的垂着,不经意露出来的胳膊上,叫荆条打的皮开肉绽。
全身裹着的衣裳,都零星沁出了不少的血痕。
屋内屋外一片抽气声,真的是,惨的叫人不忍卒睹。
邵玉衡眼睛微微一眯,因他看到了沈夫人攥紧的帕子,和眼神里抑制不住的心疼,虽然她很快低下了头。
怕是叫儿子料着了。
他向邵志坚和邵志坚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也微微点头示意看到了。
容小郎匍匐在席子上,微微一动,那条伤腿就不自然的扭曲。
刘枋非常不忍,连声问:“容小郎,可还安好?”
容屿在做了个以头顿地的姿势:“小子容屿,上党郡长子县人士。在两年前兵乱中,父母亲族惨遭屠戮,只有小子随叔母和两个堂姐侥幸逃得生路。小子一路受叔母照拂,到了定襄,又得叔母抚育,并为小子求学而四处奔走。小子不信叔母狠心置小子于不堪之地,堂下拜问叔母,可是侄儿平时不孝顺?”
“并无。你很孝顺。”沈秀英平淡的回他。
“可是侄儿对姐姐们不好?”他又问。
“你对姐姐们很好。”沈秀英垂眸不看他。
“那作何这么对我?叔母,我敬你如母。你作何这么对我?艰难的逃亡路上不曾抛弃我,食不果腹时不曾少了侄儿一口。为何如今咱家已经过起了安稳日子了,你却要掠卖我?叔母,我好疼啊。侄儿好疼啊。”他才十来岁的小郎君,一边喊疼,一边试图爬向沈秀英。当真是字字泣血,句句血泪。
邵玉昭赶紧蹲下堵住他,不叫他乱动。毕竟满身的伤,再经不起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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