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排房子后面,用石头简单砌了一个院子,专门用来堆放将要被烧掉的死尸,故而连漆都没刷。

金荣推开门,淡淡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死尸不算多,只有两三具,都盖着白布。

“姑娘,”金荣从袖子里掏出两块蒙面用的帕子,“要是不嫌弃就用这个先蒙上吧,挨近了,味儿更大,帕子都是没用过的。”

二人接过,蒙住脸走了过去。

后宫里,像她们、像赵姑姑这种没名没姓的宫人,死了之后是要被烧掉的。

至于剩下的骨灰……若是主子心好的,还会花些银子,在外头买块田、刻个碑埋了。若是没人愿意花钱,那烧剩下的灰只能用来填宫里的枯井了。

赵姑姑的尸体放在角落里。

围墙投下的阴影里,一只小小的虫儿欢快地从尸体边爬过。

阿雪俯下身子,一点点揭开赵姑姑脸上盖着白布。

眼珠突出,面色青紫,嘴唇苍白。

脸上的尸斑还很淡。

似乎下一秒就会一下子跳起来,眼睛睁开,狞笑着、蹦跳着追着人跑。

丹琴尖叫一声,倒退着跳开。

阿雪的目光却落在赵姑姑青白的脖子上。

那里,有一根红紫的、向上的勒痕。

日光似乎凝滞,风却悄然吹着。

一片叶子在树枝上颤着,被吹的摇来晃去,终于,落到了地上。

一旁的金荣看阿雪看着赵姑姑的尸身许久,还以为赵姑姑生前和她关系不错,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节哀啊。”

阿雪也不反驳,只问:“金公公,赵姑姑生前留下的遗书可方便让我们看看?”

金荣想了想,反正案子已经结了,掖庭丞也不愿再横生枝节,只是拿出来看看也是无妨的。

金荣笑道:“自是可以,姑娘稍等。”

说着,便离开了。

阿雪仍蹲在赵姑姑身边,从带来的包里掏出一套胭脂水粉,又拿出笔和刷子,挽起袖子,开始着手给赵姑姑上妆。

丹琴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近几步,远远伸出头望着。

“明雪,要不要我帮忙?”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阿雪笑道:“暂时不用,一会儿要,”又安慰,“你也别这么害怕,赵姑姑不会跳起来吓你的。”

丹琴抱着胳膊缩着身子,肩膀抖了抖:“……我知道。你这还不如不安慰。”

阿雪不再多言,只低着头,一面留意赵姑姑身上的伤痕,一面在她僵硬青白的脸上涂涂画画。

给已经死了的人上妆这件事,她不是头一次了。

今年冬天,母亲去世之后,就是她为母亲上的妆。芙蓉县自然也是有敛尸人的,只是大多数时候,敛尸人只有富贵家庭才请得起。

她提起笔,沾了胭脂,一点点扫过赵姑姑苍白的面颊,又沾了唇脂给她青紫的嘴唇着色。

接下来是梳头,再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

“丹琴,你来帮我扶着。”

丹琴闭着眼睛走过去,僵硬地伸出手,摸到一条胳膊:“是、是这里吗?”

阿雪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无奈:“这是我的胳膊,”说完,拉着丹琴的手扶到赵姑姑背上,“这才是。”

手指上传来僵硬冰凉的触感。

像是一层用布包裹着的冻过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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