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8月22日。
今天,是儿子的三岁生日。
一天前,林大器专门打电话给门口的小卖部,让媳妇儿来接,说自己今天坐火车赶回,还要给儿子买最好的生日蛋糕吃。
听到电话里,儿子奶声奶气叫着爸爸,他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满心都是快乐,强忍着咳嗽。
这该死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
我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不会。
应该不会。
只是普通的感冒。
这一趟,林大器在媳妇儿的纺织厂里,批发了一千块钱的袜子,整整六大编织袋,手提肩扛下山区,四处去卖。
趁着这个季节集多,赶了七八个乡镇的大集,加上走家串户,六大袋袜子全部卖光,卖到2342块钱。
翻了一倍还多!
即便刨掉车费和嚼谷,还能赚小一千。
虽然,累是累了点。
其实,远不止累一点。
这大半個月,他一个囫囵觉都没敢睡。
舍不得花钱住旅店。
又担惊受怕,怕被治安联防抓。
还怕被本地地痞流氓发现,敲诈勒索,抢了钱货。
更怕下雨,把货淋湿,淋皱,不好卖。
精神早已崩到极限。
卖的钱都是毛票,每天捂在贴身的裤里,都闷出骚味儿了。
可,再味儿,那也是钱啊!
伟人的像,银行的名,谁敢说不是钱?
……
回羊城的火车上,林大器依旧没敢合眼。
长期走南闯北,他隐隐看得出来,这车厢里,有两个贼,东瞄西瞅的,这是寻羊呢。
咳嗽得更厉害了。
拿袖口捂着咳,嘴里一股子血腥味。
旁座儿的大哥,都担心他有什么传染病,骂骂咧咧两句,走去车厢连接处抽烟,再没回来。
连那俩疑似的贼,都没过来。
这人……像是要咳死掉喽。
羊城站下了火车,林大器背着帆布包,双手插在裤兜,微弓着身,若无其事的,捂着内裤里的钱,就赶紧朝车站走。
边走边咳。
眼角余光,他隐隐看到有个年轻人,吊儿郎当的,若无其事的,朝自己身后跟来。
蛇鼠有道。
这,是指着火车站吃饭的人。
这些人,眼里像是有钩子,一眼就看出谁是羊!
心里有些急,咬咬牙,林大器四处环顾,却没见着巡逻警。
一发狠,有意混着忍不住,他越发用力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哇!”
忽然喷出口带着浓痰的血。
灼热的肺部,甚至感受到丝丝舒服。
身后,那个跟上来似乎想找机会捞摸一把的年轻人,眼见这消瘦男人吐血,脚步不由微微一滞。
眼神一对视。
年轻人见到林大器如饿狼厉鬼般的凶残眸光。
谁想敛我的钱,我要谁的命!
一把防身的改锥,被林大器紧紧攥在手里,随手抹上混着痰的血,低声吼道:“我有艾滋病!想死就来试试!”
这人,权衡了一下,若无其事走开。
还不忘比个中指,骂了句:“神经病!扑街啊你!”
骂就骂吧,又不会掉块肉,林大器受了句话,攥着改锥,几乎是小跑的,上了回镇里的客车。
一路到家,这才感觉,眼前都冒金星子了。
进了屋,关上门。
“媳妇儿,潇潇,我回来了!”
“唔……咳咳咳!”
“我咳得难受,你看看去给儿子买个蛋糕吧。”
“这趟挣的钱……”
“还有两百,在鞋垫下头……”
……
屋里床上,已经两周岁的林楚,正在床上拿着笔勾勾画画,从小培养画画感觉,就见老爸咳着进门。
当下一惊。
怔怔看着这画面。
咳?
来了!
那个改变自己乃至全家命运的日子,来了!
自己从出生,都在为今天准备着。
哎,不对啊!
前世,父亲的忌日,是2000年3月14号。
自己记的清清楚楚。
这才99年8月,还有大半年呢!
前世,三岁前的记忆,他真的记不起了。
那时父亲的音容相貌,都很模糊,只剩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他是现在就病了?
不过……
歪着小脑袋一想,林楚很快恍然,现在……应该还是早期!
更好!
早发现早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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