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马好,骑的是北地良驹,亚博罕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控马之术又非中原之人能比,此消彼长间两人相隔了一两里地却也不曾拉开距离。如此跑了十余里,就见前面大路忽然穿镇而过,遥望其中人群熙攘,萧宁大喜,快马加鞭冲入镇中。

前后脚也就不足一刻钟,亚博罕也到了镇口,再寻时早已不见了萧宁踪影。抬头看镇口牌楼上书了“河西镇”三字,再看镇中人群,却也皱起了眉头。

这“河西镇”不但有官道从此经过,更有河道码头直通长江,水陆交通汇聚于此,甚是繁华。萧宁入镇早早下马步行,知那亚博罕不时就能追近,急急躲入了人群之中,随着人流行至偏僻处,这才在一间成衣坊更换了衣衫,用包裹包了兵刃,带上人皮面具,方得不管早晚,就在街口处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客房在二楼的单间,一扇窗户对着街口闹市,遥遥可见镇头镇尾,这会儿萧宁大方的打开窗子,远望着渐渐走进镇来的亚博罕,心中暗自冷笑。

亚博罕当时在镇口犹豫片刻,也是牵着马走进镇子,镇中人口繁多,两侧买卖铺户吆喝声不断,让他想找人一时也是无从找起,加之他一幅胡人相貌,引来不少好事者指点围观,搅的他甚是烦闷,只在镇中草草找了一阵,又买了些简单的吃食,就穿镇追了下去。

见到亚博罕远去,萧宁方得舒了一口气,这才半掩了窗子,来到桌前拿过新得的长刀仔细端详。

单看外表刀长三尺九寸,直身切刃,柄占一尺还多,刃宽处两寸上下,锋芒锐利,刀背厚有半指,刀镡处隐隐雕着一个龙头,錾刻镏金,钳住刀刃,木质刀柄腐朽不堪,柄尾铜铸凤鸟,展翅成环。

刀身上仿佛有字,他擦拭了细看去,却是篆刻三十二字“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迩,如风靡草,威服九区”。

萧宁看罢,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晋书》他也读过,五胡乱华之时,夏主赫连勃勃自称夏启之后,建立胡夏政权,曾一度占领长安,统率中原,这其中就借古夏朝帝挚所铸青铜巨刃之名,造百炼钢刀五口,长三尺九寸,饰以龙雀大环,上有铭文篆刻三十二字,名曰“大夏龙雀”,皆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刃。

后据南朝人所著《古今刀剑录》所述,刘裕破长安得一刀,更有传言魏太祖拓跋焘灭赫连昌得一刀,另外三口不知所踪。今天却在这见得一刀,不由得萧宁吃了一惊。

再看木制刀鞘业已腐朽,仅是勉强可用,只得寻来一块白布,将刀细细包了,置于行囊之上。

这会儿再看窗外,天色业已暗下来了,来到窗前观瞧一阵,忽见镇尾有一人骑马而入,细看时却正是那亚博罕。显然是刚才追了一程发现没人,才反应了过来人应还在镇中,这才返了回来。

萧宁在楼上见他也在路对面寻了间客栈住了进去,同样是靠街口的客房,同样是可见镇头镇尾的窗口,不由得冷哂一声“东施效颦”,关窗来到屋内,却也是皱起眉头。原来出镇入镇只有这一条路,如此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却也不易,思来想去大半天功夫,却还是终让他思得一计。

一觉到了四更天,萧宁摸黑起来收拾了行装背在身上,叫起了客栈伙计递上一块碎银叮嘱一番,伙计点头答应了。

一刻钟后,一条人影在黑暗中牵着马匹悄悄绕到镇尾,就待翻身上马向镇外冲去。这时街边一处客栈二楼忽然窗户大开,一条人影如苍鹰般扑出,直奔镇尾而去。

镇尾之人刚刚上马,那人已就到了近前,就听一声低喝:“小子,哪里跑!”

骑马的人才一哆嗦,已让后来之人擒于掌下。扑出来的正是亚博罕,这会儿擒住马上之人才发现不对,马他识得,却听马上之人惨叫连连,“大爷,松手啊,疼死我了,松手啊。”

再看时,却是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正痛的呲牙咧嘴的。亚博罕见他不懂武功,也不好下重手,松手叱道:“这是谁的马。”

“店中一位客官的马,”小二哆哆嗦嗦的道。

“你大半夜骑出来作什么!”

“那位客官说让我从后门绕到镇尾出镇骑一圈马就归我了。”

亚博罕细看马上并无兵刃行囊,低吼一声:“不好,上当了!”问明小二客栈所在,返身扑了回来。冲入店中,就见二楼有间客房门户大开,房中空无一人。跃上房项却见镇尾坐骑已有人骑上跑远了,气得他恨恨的双手砸在一起。

反身回到自己房中,却又气了个七窃生烟,原来除去刚才追出去带的兵刃外,此时其余东西却都被人翻了个稀烂,金银细软一应值钱之物踪迹全无,眼看堂堂神音教的二弟子就得要着饭回北国了。

镇尾亚博罕刚走,萧宁就从黑影中钻了出来,伸手接过伙计手中的缰绳,顺手又递上了一块银子,翻身上马急急向镇外驰去。

行出三五里来,天色也渐亮了,萧宁未闻身后有追赶之声,料其也是放弃了,这才放下心来,却也是倍加了小心,前面镇甸备足了干粮,一路也就不曾穿村过镇,皆是尽量绕道而行,避免留下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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