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军合营很顺利。

但有件事是安顿下来后才知——七千人并非全员精锐,军中还有一千多这种人:老人、小孩和寡妇。

安西节度下辖诸军长期抵挡来自各个方向的袭扰,战争频发,死伤极多。

一些兵死了或残了,依靠军饷生存的家眷便失去了生活来源,安西军也无力继续供养他们。

这些人大多又没有强壮劳动力,有的人选择在西域找一个地方自谋活路,但灾荒、盗匪、兵祸越来越横行,有的则一直跟军。

杜甫看着帐外那个身材魁梧的妇人。

这妇人四十多岁,丈夫和三个儿子陆续死在战场上,孤苦伶仃,眼睛也瞎了一只。她现在一刀一刀剁着案板上的山羊肉。

这种人活着应该很痛苦,但没人见过这妇人哭过。

杜甫反而看见她早上堵着他手下粮草官用中气十足的大吼叫骂,甚为彪悍,五六个男人都没有吵过她。

妇人一边剁着,一边依旧骂骂咧咧:“抠门作甚,眼睛一闭啥事都没了,但我还得给你们这群没爹没妈的收尸!”

她行事一直暴躁,杜甫没听到过她一句好话;放以前杜甫对这种人敬而远之,但现在杜甫偶尔也会给她丢下两张胡饼什么的。

妇人身后,十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安静地蹲着,他们有汉有胡,都刚帮着做完了一些营中的杂活,此时欣喜地看着带着血沫的羊肉。

杜甫之前也听过一些文绉绉、虚头巴脑话,说什么人之善恶,应该视其所为;但世间向善者非命定疾苦,若疾苦,其实除了苍天,也是君子过也。

这话好像说了什么,但也好像什么都没说。

现在他实际感到了这一点。

妇人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受苦。

杜甫这般想着。

……

……

下午,刘备召开了紧急的军事会议。

“房相令大军提前出发。”站在地图桌前的刘备闭着眼睛,将刚刚得到的信摆放在了案头,沉声朝众人说道。

绝大部分的将官都激动起来,除去张小敬、道庞这两位外――前者冷眼旁观,后者则是愁眉不展。

“我军兵马还不足……”道庞出声道。

“等不及了。”刘备挥手道,“房相找了丰王,要走了陇西的兵马,高力士亲自见了李嗣业,河西兵改为禁军,由高力士亲自统制,我只争到了三千北庭兵,这是极限了。”

在场的其余人也都沉默下来,他们看着刘备,五千飞龙军,三千北庭兵,七千安西兵,南路军总共一万五千人。

但道庞的表情更为微妙,他走过来用手压着地图边,朝刘备道:“安守忠提前从洛阳带援兵赶来了,而贼长安伪京兆尹田乾真也主动出击,沿渭河一带大肆劫掠,这是在逼迫房琯早日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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