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海风徐徐,成群的海鸥在海边玩耍,或在岸边盘旋,或在海岸上觅食休憩。

随着不绝的“欧欧”声,一艘布满补丁的大木船缓缓停靠在渡头,锁链铮铮,铁碇“扑通”下水,船上随即伸下一个长踏板,一个人率先下来。

“都麻利点儿!赶紧上船!爷几个忙得很,没工夫在这儿瞎耗,过时不候!”

这人光着膀子,裸露出的皮肤疤痕交错,新旧重叠,煞是骇人。

他边走边伸胳膊伸腿儿,脚一踩到地上就一屁股坐下了,背靠着插旗的石墩子,不耐烦地对不远处的几个人嚷嚷。

渡头上稀稀拉拉几个人,个个儿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闻言才动起来,开始朝船走去。

林安平听到这话,双手攥紧肩上的粗麻绳跟着走,那麻绳约有四指宽,嵌在他的双肩上,一直延伸到背后。

那里是个巨大的铁箱子,占满了整个背部,从背后看就像箱子长了两条腿。

箱体由大小铁片拼接而成,上面布满斑驳的焊接痕迹,大致呈长方体,顶上是铁片盖子,棱上上了把破锁,随着步伐,一下一下撞在箱子上,与脚下的木板吱扭声遥相呼应。

锻琪俐把地上的大包袱甩到肩上,紧随其后,一眼不错地盯着前方的背影。

“哎~慢着,这是什么玩意儿?”

坐在地上那人兴致勃勃地伸出手指呵停他们二人,本来对这帮穷光蛋看都懒得看,心知这趟就是干白活儿来了,正烦得不行,却看到有个人背上背了个大家伙,立马从地上一跃而起,伸着手走向他们。

林安平默默停住脚步,迟疑着扭头看去,锻琪俐贴着他站住,面无表情,只是拽着包袱的双手暗暗使了劲儿。

砰砰砰!

那人一走过来就上手拍了铁箱子数下,绕着他们俩快步走了两圈,搓着下巴,金鱼眼不住打量,然后一步跨到林安平面前。

林安平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松开拉锻琪俐的手,对眼前这人拱手道:“船官大哥,我们夫妻二人在此地业已山穷水尽,但到底故土难别,就想着带些此地的泥土,日后想了就闻闻这泥土,也好一解思乡之情,还望大哥通融通融行个方便。”

说完他就低下头揖了揖,满脸苦笑,又陪笑。

一听这话,那人立马往后大跳一步,一跳三步远,手还不住往裤子上猛蹭,磨到手心发烫还心有余悸,抖着嗓子冲他们吼道:“带上去可以,但别乱放!要是让老子看着一粒土,别怪老子把你们全扔海里当鱼食!”

说完,那股子不安感还没散去,那人又呸呸两口吐在手心搓了搓,直到唾沫干了才感觉好点儿。

“嗬,tui!这邪门儿地方,老子再也不来了!”

不理会身后的骂骂咧咧,迎着海鸥热闹的“欧欧”声,林安平扯着锻琪俐的手一步步走上船,两人背后的大箱子和大包袱沉沉地压在他们身上,衬得身形愈发瘦弱伶仃。

而在那光影交错的铁箱子底下,一片绿油油的肥厚细长叶片无声无息地伸展出来,随着微风摇摆。

……

半年前

“嘴子,不走不行吗?这不是还有吃的吗?”林岁功烦躁地一巴掌拍在猎信的肚子上。

“嘶……”猎信一把甩开他的爪子,双眼迷茫地望着上方树林割出的一条天空,天空湛蓝澄澈,几朵白云几不可见地浮游着,四下一片寂静,衬得脚下小溪潺潺声越发清晰清凉。

“弓子,我也不知道,咱们从小就长在这儿,你说外面好不好玩儿?”他扭头看向林岁功,“林叔学问大,他给你说过吗?”

林岁功侧过身面向他,头枕着手臂,大吐苦水:“我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只会唠叨我背书,哪会给我说别的,我天天只想着能多清静会儿就好了,可不敢再说别的,欸!”他突然双眼冒光地坐起来,“要不我跟你们一起走吧?上外面看看去!”

“切,得了吧你,你把林叔林婶儿扔在这儿?你放心,他们还不放心你嘞。”猎信撇撇嘴,躺不住了,也坐起来。

看着脚下的小溪,过了一会儿,喃喃道:“弓子,我其实也……舍不得走,但是,我爹上年纪了,我想让他过过好日子,你明白吗?”他声音干涩犹豫,身侧的手无意识攥成拳杵着下面的石板,别开头不看林岁功。

林岁功盯着他的毛刺儿后脑勺,张了张嘴,伸出去的手抬起又落下,突感一阵迷茫,心里很难过,可除了皱巴巴的难过,里面还有另一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无比难受。

两人静默无言,待夕阳西下,披着晚霞各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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