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透过紧闭的双眼，将漆黑的视线映如白昼。面前对手的残影还留存于视觉之中，星点的光芒变换着无言的图形。
唐羽笙很疑惑。
现在的自己，身体已经无法控制，但思维却可以自如运转。
「笙哥，欢迎回来」
略感熟悉的女性声音响起，但唐羽笙竟一时想不起，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嗯，我今天又干掉了两个，可惜他们身上没有多少吃的，看来明天得找机会去趟集市了」
自己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但令唐羽笙更为惊讶的是，那声音实在是过于稚嫩了，就仿佛是小孩子的声音。
「可是，集市区不是已经被占领了么」
「哼，区区几个只会装模作样的混混罢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笙哥真厉害————但我还是觉得别靠近那里比较好，太危险」
「放心吧桃子，还不相信你笙哥么？对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还是————，嗯，米汤」
少女的话语有些无奈。
「又是米汤啊，这种平民的食物真的是难喝的要死。哎，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样了」
「没有办法嘛，这里能找到一些粮食已经很不容易了」
「呕，还真的是，难喝」
「嘻嘻，不坦率这点我也很喜欢哦，要再来一碗嘛」
「这也是没办法，不喝就没有力气活动，为了早点能够出去，现在不能讲究那些了」
这些对话，以及对话的内容，绝对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宛若藏匿于黑暗中的阴影，任凭唐羽笙如何翻找，可就是无从得知它们究竟来自何处。
这时，唐羽笙的眼前，渐渐出现了画面。
黑暗之中，些许烛光映亮不远处的一个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家具，仅仅是一个用泥土与砖块砌成的房间。
烛光映亮的地方，身上披着外套的少女小口品尝着凉透的米汤。而少年横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将破了大半的木碗递给少女。
「我就知道笙哥能喝，所以就特意多做了一份，要不要热热再喝？」
「不必了，这样挺好的。对了桃子————」
「嗯？」
少女从锅中盛出一碗米汤递给少年，端起自己的碗。
「明天我打算直接去端了对方的老窝」
「诶？」
少女端起木碗的手停在空中。
她不解地看向少年，眼神之中出现了震惊。
「是时候了，是该做个了断了，你我都是。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可是笙哥————」
「没事的桃子，你不相信我的实力么」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那可是在————」
少年挑了挑眉，凑近了少女的脸，死死地盯着她那惊恐的眼睛。
「你不信我？」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笙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哼」
不再去看少女的脸，少年直起身，在房间内踱起步子。
皮靴踩在草堆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在这个昏暗光线的房间，那声音犹如割裂思绪的齿刃，一声一声敲打着混乱与即将崩溃的思绪。
「放心吧，我也不会傻到看到那么多人还要冲上去的」
少年的语气略作缓和。
「但你不是对我说过，想要为父母报仇么？现在就是机会啊！」
「可————咳咳」
桃子放下手中的碗，刚想说什么，却被米汤中的沙子呛到，咳嗽起来。
「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我就出发了，不用等我了————」
「可，可是我不想再看见你去冒险了呀！！」
脚步停下，少年不解地回过头。烛光下的少女，脸上挂着泪光，表情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破坏的信念。
「额？你说什么？」
「我们就这样等在这里，等大人们处理好，就会来救我们的不是么？我们的生命不才是最重要的么？」
「可是，这样等下去我们都会饿死在这————」
「那也比看见你死在刀下强啊！！」
少女的吼声冲击着少年的耳膜。
从来不会违逆自己想法的她，此时却极度地反对着自己的计划。
「你不信任我？」
「我相信笙哥，也相信笙哥的实力。但是，我们不还是小孩子么？求求你了，笙哥。就听我这一次吧。咱们不要去了，好么？」
怒火。
心中燃起了莫名的怒火。
带有泪痕的柔和目光此时看在少年眼中，却倍感厌烦与无趣。
「我受不了了————」
「诶？」
「连你也不信任我么？呵呵，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不是的」
少女的声音颤抖不已。
她多么希望能够为他尽上自己的一份力啊。可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除了辅佐少年的日常生活，少女什么用处都派不上。
而她的一番心意，此时传达到少年心中的，却只有自私与背叛。
「呵，没有想法的女人，我当时就不该带上你一起跑出来，累赘」
「不是，那样的，笙，笙哥，我————」
「不是什么？啊？不是什么？你说啊」
少年冲到少女的身前，强硬地抓住她的肩膀。一旁的桌子被撞倒，盛有米汤的两只木碗跌落于地。
「你说，什么不是？」
少年单手捏住少女的脸庞，可传来的手感却不如少年之前摸过的那般柔润又光滑。她的脸上，只剩下消瘦的颌骨与下巴上的泥渍。
「哼」
方才的强硬态度略有缓和，但少年却在心中告诉自己，再也不能相信这幅勾人心魄的嘴脸了。
「笙哥，疼，你捏的太用力了」
「是我不该带你逃出来，还是不该弄食物回来？你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不是我每天拼死拼活弄到那一口恶心到难以下咽的食物么？」
少女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她的眼角涌现出大股泪水，一颗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少年沾满油泥与血渍的白手套上。
「真是个累赘。要不是看在约定的份上，我为什么要搭理你这个废物」
少女看向少年掐住自己的胳膊，手腕处，有一个用红绳系着的青玉挂饰。
和自己佩戴在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哎，真的是，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我也一样可以战斗，区区几个大人，用的着将我送出来么————」
少年松开少女，不再去看她。
房间内又传来了阵阵踩草声。
烛光开始不停闪烁，盏中的灯油见了底。坚持了数天的它，终于告终了自己的使命。
也宣告着少年少女感情的终结之刻。
火焰灼烧着并不粗的灯绳，噼啪的轻微爆燃声伴随烧黑的灰烬，少年停下了步伐。
「我还是现在就去吧」
「笙哥，不可以————」
「不用等我了」
少女猛然抬起头，伸出胳膊，想要挽留少年的手在空中抓了抓，却在那句没有遗留余地的话语传进耳中后，顿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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