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兄,该喝药了!”萧彦之端着一只大碗走到吕不疑的床边。

“我都好得差不多了,今儿就别喝了吧,”靠坐在床上的吕不疑把脖子向后抻到极限,以期躲避那碗棕褐色液体发出的可怖味道,“你配的药比原来的苦上十倍!”

“不喝可不成,不彻底治好,留下隐疾怎么办?再说没有我配的药,你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萧彦之得意一笑,不由分说,把药碗按到吕不疑嘴边,直到他把那苦涩的液体全部咽下方才罢手,头两天吕不疑用的是太医院开的方子,没多大效果,多亏萧彦之来探望,在太医开的药方里增减几味,他的伤势这才有了起色。

与暴鸢一战之后,吕不疑如愿得到了假期——伤势严重的他整整在家躺了五天才能下地,期间章无期来看他时,带来了正式提升他爵位至十五级官大夫的文书,这份文书在关饷前下发对吕不疑来说无疑是个利好消息——这个月能多领三贯的俸禄了。

“早知你精通药理,我直接找你看便是,也省了我给那庸医送常例,”吕不疑运功一轮,觉得气脉通畅,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了下来,取出张奇给的锦囊,把里面的东西一气儿倒在桌上,“你帮我琢磨琢磨这些东西,张奇那厮到底要我帮他干什么?”

“人自惨别渐消瘦,风雨凭栏待君归?”萧彦之拿起那张写着情诗的桃花笺,此外锦囊中还有一支步摇与一颗明珠,“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笔风流债……”

“言之有理,想不到萧兄还挺懂风月的嘛!”

“书中自有颜如玉,都是书里看的……”

被吕不疑调侃一句,萧彦之赶紧辩解,放下桃花笺,拿起那颗明珠端详,对于珠宝他没甚研究,但正所谓“七分为珠,八分为宝”,这颗明珠少说有十分,圆润无瑕,价值必然不菲,只可惜除了值钱之外,这颗珠子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至于那张桃花笺,只是集市销售的寻常之物,咸阳小儿女传情惯用,肉眼看来没有记号,两人火烤水浸,也未发现什么隐藏的字迹,最后二人只得把焦点放在那只金步摇上,亏得吕不疑目力的超常,看了好多回,终于发现了那支步摇簪头上细如发丝的铸造铭文。

“披香班?”这个名字超出了萧彦之的知识范围。

“天香楼的披香班,教坊司最负艳名的一班舞乐,身价不菲,只有公子王孙、达官显贵才有能力去饮乐,”吕不疑对此倒是有所耳闻,毕竟披香班的艳名远播天下,多少外地豪门子弟专赴咸阳只为一睹芳颜,也只有萧彦之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家伙才会不知,“看来只要到天香楼的找到这只步摇的主人,便能知道其中故事了。”

“先说好了,要去你自己去,那种地方我可不去!”萧彦之连连摇头,一脸嫌弃,赶紧告辞,“时辰快到,我上衙去也。”

吕不疑可没有萧彦之那么一丝不苟,反正还在告病,索性今天就不去司里报道,先上天香楼走一遭。装了那三样东西,挑了套最好的衣服换上,再将平日存下的银子统统带上,吕不疑锁好家门,奔着天香楼而去。

数百年前,天下动乱,咸阳被乱军围攻三年,断水绝粮,人皆易子,待中兴之后,时任皇帝痛定思痛,大征民夫,开凿运河,引渭水入城,在城东南挖出一片人工湖,名曰“凝碧”,这样将来即便咸阳再次被围,至少可免了缺水之忧。

此湖原为备战,后人却是滥解风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湖边多了不少桃花柳树,引得文人骚客常去游玩,之后酒肆茶楼、歌台舞榭鳞次而起,待教坊司也想插一脚时,竟然无地可用,那些酒楼都有后台,又不好强行征地,便干脆学着那会稽一带的同行,订造了一条五层画舫置于湖上,号曰天香楼。

吕不疑来到凝碧湖边,果然风景宜人,那艘花纹彩饰的画舫远远停在湖中,真如万绿丛中一点红般引人注目,眼下虽是方才将至申时,湖边那小小的渡口已然挤满了要上画舫寻欢的人,打眼一瞧,果然个个衣着华贵、金玉满身。

“各位老爷少爷,马上到开渡的时辰了,对画舫上的姑娘们,可用不着这些铜铁兵器,还请寄存在小的这里,下船了保证原样奉还,”渡口的凉棚里,一位穿着天香楼号衣的小管事正满脸堆笑地收取渡船的费用,顺便请几位武人打扮的客人寄存兵器,“另外承惠渡金十两,上了画舫,天香楼赠送美酒一壶。”

“十两!”吕不疑听了心里一阵紧绷,简直比面对暴鸢的时候压力还大,这天香楼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光是入场费就要十两,自己攒的这一百多两银子,看来远远不够一夜风流。

众人陆续交钱上船,一个本来排在人群前面的小胖子被后面的人推推搡搡地不断插队,直到落到吕不疑前面,吕不疑看他可怜让了一步,小胖子这才上了渡船。

轮到自己,吕不疑将手中那锭捏出了指印的银子递给那小管事,小管事迎来送往惯了,一眼看出吕不疑是生客,赶紧唱了个喏道:“公子恕罪,小的眼拙没认出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要不要小的帮您引见几位姑娘?”

“就算本公子有两张嘴,也不如你能说会道,”吕不疑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在盘自己的底细,便不客气的露出腰牌,“约了几位朋友,还未到齐,我独个先上船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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