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伶说,那彗星就像一把剑。

但丙儿坚持说它像糖葫芦。

于是他俩请公子裁决,问那彗星到底像剑,还是像糖葫芦。

“物由念起,相由心生。在有什么执念的人眼里,它看着就像什么。”李昧公子说。

此话一出,青伶和丙儿两个都傻了眼。

“公子又开始阴阳怪气地讲话了。”丙儿嘴里轻声嘀咕一句。

而听了公子这番“怪论”,青伶脸上却显出一丝慌张。

就像半月前那个早晨,她在金山镇外道路边不安地等着李公子时一样。

不过李昧似乎并未注意到青伶的神色变化。

他望着阴云低垂的天空,像是正在琢磨那颗彗星的事。

进入莲儿山以来,天空总是乌云密布。白天不见太阳,夜里不见月光。

短暂放晴,只有一次。

因此,那彗星他们也只看见过一次。

那是在早上,天刚破晓。

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发出白光,就像裂成无数碎片的月亮。

李昧从未见过这般明显的天兆。

根据他的认识和理解,这颗彗星的出现不是个好现象。

因为在青峰山那大得可以在里面捉迷藏的藏书阁里,任何一本介绍占星术的书中都是这样描述彗星出现所预示的含义:战争的警示,灾荒的预兆。

这绝非胡说。

李昧小时候就看见过彗星。那颗彗星出现没多久,关陇一带的灾民就大批涌入戎州境内。

跟那颗彗星相比,这次的要大得多,亮得多。

见公子对着一无所有的天空发呆,丙儿心生好奇。“公子,你不会是又悟道了吧?”他问。

李昧没回答。

他仍望着那片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今夜借住这户农舍的主人是个单身猎户。招待客人吃过饭,年轻的猎户说最近后山有野猪出没,趁着天色尚早,独自扛着工具,便进山挖陷阱,布夹子去了。

还说如果顺利,保不准他一会儿就能扛头野猪回来。

这会儿天都已经快黑了。

见公子眉头紧锁,正在劈柴的青伶对丙儿说:“你就别问东问西了。公子这会儿像有心事。”

她将一根根尺余长的原木劈成两破,在院坝中架起柴堆,准备生火。

“你不知道,公子是在修行呢。”丙儿没事干,也去帮青伶摆放柴堆,“你没发现公子最近吃得也很少?烤个芋头就能管两天。我想啊,公子一定是在修炼辟谷之术。”

“你是真不懂呢,还是随口瞎说?”青伶转头白了丙儿一眼,“辟谷术是静修道术,得在山里不出门的时候练。咱们这一路风里来雨里去,公子才不会修炼什么辟谷术。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才有体力赶路。”她又将头转向李昧,“你说是不是,公子?”

公子仍望着天空,望着屋后山脊,没有回答。

但那眉头却是锁得更紧。

过了会儿,他忽然自言自语冒出一句:“青山埋骨,松柏相照。如此也好。”

说罢还深深叹了口气。

“青伶,公子这是怎么了?”丙儿用胳膊撞了撞青伶问。

青伶扔下一块木柴,朝他摊了摊手。

丙儿抓了抓脑袋,忽然道:“对了,公子,你看我和青伶都是你身边最亲近,最贴心的人,公孙夫子说过,长在仙山洞天的植物皆能沐浴得道,公子就给我们讲讲道呗?”

李昧回过头,来回看着两个小家伙,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微微一笑,过来盘腿坐在火堆边,问:“想听什么?”

丙儿马上转头看向青伶,“青伶你说,想听公子讲什么?”

青伶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像公子刚才一样幽幽望着天空,道:“世间之人,无非善恶;世间纷扰,无非强弱。可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强?什么是弱?公子要不就给我们讲讲这个?”

“好好好,青伶问得好,就请公子讲这个。”丙儿像个跟屁虫一样嚷道。

“行,那就讲讲。”公子身子微微坐直,将手伸向已经燃起火苗的柴堆上烤着,“不过,你俩能不能先说说,在你们眼里,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叫强?什么叫弱?”

“好的就是善,坏的就是恶。公子就是强,丙儿就是弱。”丙儿抢先答题。

李昧公子不置可否,将头转向青伶。

青伶沉默少许,“青伶也只知丙儿所说之理,还是请公子释道吧。”她说。

李昧公子似乎早料青伶不愿作答,听了只是一笑,便冲她道:“这问题是你提出的,你定会有自己的看法。至少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想到要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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