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我落子了。”

一颗黑子落于棋盘之上,紧接着又是一枚白子落下。

城内极为热络的街道一处,一个四五岁的稚童又捏着一枚黑色棋子皱眉苦脸的看着眼前的棋局踌躇好久,也未曾落下。

而其周围则是围满了人,什么老的少的那是一个头叠着一个头,那围堵的简直称得上是水泄不通,仿佛此时对弈的二人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国手对战一般难得一见,而这棋局则更是在这样的气氛烘托下显得诡异无比。

与这稚童对弈的瘸腿老汉似是等着不耐烦了催促了句。

“你也知道该你了?快点啊,你愣着干啥?都多久了,你还下不下呀?”

可哪知这催促言语刚出,围观这绝世棋局的人群中就有人顶了他一句。

“邓老头,你着急什么着急?没看见世子殿下正在思索下一步落在哪么?你这下万一打乱了世子殿下的思路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来,立刻人群就吵嚷了起来,皆是对着这个姓邓的瘸腿老汉喷着唾沫星子。

“就是,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急着投胎啊?”

“世子殿下和你下棋是给你面子,你还在这挑三拣四的?你配吗?”

“邓老头,你不想下你起来,就你这臭棋篓子和世子殿下下棋,那简直是……”

这人似是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汇来描述此刻情景,紧接着就立刻有人接上话了。

“嘿!还用说嘛,那简直就是对世子殿下的大不敬!”

“哈哈哈哈哈………”周围众人闻听此言,皆是大笑不止。

“笑什么笑!?”邓老头瞪着眼看向那接话之人。“棋局下给世子殿下磕头下跪我都愿意,但是在棋局上,那可就是一码归一码了,不能随意让步的啊。”

这时,棋盘对面的那个神情严肃的稚童放下了手中的黑子。

邓老头斜愣着眼看了过去。怎的?这是要认输了?

正在邓老头疑惑之时,谁知道那稚童放下手中棋子,反而在棋盘上拿起了一个黑子,走了一个“日”字,把其对应位置的白子给……给吃了。

这一手可是把邓老头看的目瞪口呆。“怎……怎的?这是个什么章程?”

周围人也是被这出乎意料的无厘手给整了个懵逼。

而这位被称为世子殿下的稚童却是一脸的坚毅,开口道。

“马走日,象走田啊,没毛病啊,该你了啊。”

周围老少闻言顿时吵嚷起来。

“马走日,象走田,世子殿下说的没毛病,邓老头该你了,赶紧下赶紧下,我们还等着世子殿下赢呢。”

邓老头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世子殿下,这是可围棋,不是象棋”

稚童摇了摇头道。“什么围棋象棋,我才不管,这是我的地盘,我想怎么下就怎么下。”

邓老头顿时哭笑不得,差点乐出声来。“好好好,你要这么玩,那我可就也这么玩了啊。”

哪知道这稚童还没反驳什么,围观的人先不乐意了。

“邓老头,世子殿下想怎么下就怎么下,你什么身份能和世子殿下比?你给我老老实实下,不然小心我削你!”

“我他奶奶的……”邓老头是气不打一处来。“下就下,我还下不过一个人毛头小子了还。”

紧接着棋盘之上那是好一阵的腥风血雨,乱阵厮杀,最后白子被杀的那叫一个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邓老头看着这一幕是喘着粗气,直接一把将剩余的白子给甩了出去,骂骂咧咧的转身就走。

“他奶奶的,不下了不下了,下他奶奶个腿。”

这位名副其实的棋道大家,第二次输给了这个年仅四五岁的小屁孩。

周围人大声起哄。“喔!世子殿下又赢了!世子殿下又赢了!”

周围人将这个小孩高高抛起,庆贺着这压根没有光彩可言的胜利,偏偏每个人都还是发自真心的高兴,自然那个邓老头除外。

“彦儿。”

一道坚毅低沉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被高高抛弃的的稚童扭头看去,嘿嘿笑了起来,呼喊道。

“爹爹!”

这些围观了刚刚在他们眼中堪称为棋圣对局的人们,此时也注意到了人群外侧的矗立着的人影。

“王爷,是王爷来了!”

众人将这位世子殿下放下来,任由其快步跑向那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被唤作王爷的男子抱起迎面跑来的稚童,笑呵呵的捏了捏他的脸蛋,二人此时两张脸凑到一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相像异常,除了稚童的眼睛生的极其漂亮外,可以说是别无二致。

而这位男子,便是在整个明旸王朝权势仅次于皇帝的武英王,武禹凌。而怀中稚童则是其独子,武彦。

而这对父子相像的容貌,也曾被一位已然是桃李满天下大儒的夫人叹息的说了句。“多好一个孩子,可惜全随了他爹了。”

而这位武英王的容貌当真是称不上多难看,只能说是不丑……可这位王爷却偏偏娶了位称得上容貌冠绝天下的绝美女子,此事可让不少人暗地里捶胸顿足。

“好了好了,各位叔伯姑婶们,这也晌午了,也该各自回家起火做饭了,我家娘子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武禹凌抱着武彦朝着周围人笑呵呵的招呼着,周围人也是笑呵呵的和这二位打了个招呼各自散去归家。

而类似于这种一方的王族宗亲居然能和治下百姓亲热至此的情景,除了此地銮秀洲之地,再无其他。

中原天下十九州,此时的明旸王朝独霸十五州,而武英王因其功勋卓着,皇帝赐其下辖銮秀洲、胡瓶州、萍宝州三州之地,而武英王府则是别具一格的设在銮秀山的山腰处,依山而建。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见婆婆啊,我有点想她了。”

武禹凌怀中的武彦嘟嘟囔囔道。

武禹凌颇为宠溺的揉了揉武彦的脑袋。“呵呵,那明天我们就去愈文城看望婆婆和爷爷,好不好?”

武彦嘿嘿一乐。“好!”

“爹爹,我要下来自己走。”

“嗯,慢点别乱跑啊。”

武禹凌笑望着四处乱跑的武彦很是无奈。

“世子殿下,来瞧瞧,我这新倒腾出来的图案,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就等着你来呢。”

一个画糖画的小贩,举着一个由糖制成飞鸟朝着小小的武彦伸去。

武彦好奇接过,看着手中这东西好久,似是在猜测这是个什么鸟。

“伯伯,这是鸡吗?”

那小贩一拍大腿。“哎呦喂,殿下呀,我这可是金雕,不是什么鸡。”

还欲再辩驳几句的小贩一抬眼,却不见了武彦的踪影。扭头一瞧,得……被一旁做肉食的店老板给拉走了。

胖乎乎的店老板边拉着武彦的小手边笑呵呵的絮叨着。

“殿下呀,我这可是新整出来个调料,那吃起来可老带劲了,你今天可是要尝尝。”

三两步拉着武彦就到了自己店门前,吆喝道。“婆娘啊,把我刚刚新整好的肉串拿出来,殿下来了,赶紧让殿下尝尝。”

随后就从其内出来了位妇人,妇人也是面脸的温和笑容,手上端个盘子,盘子内码落好些个肉串,一股脑的全端到武彦面前。

武彦还没回话呢,紧接着又是一个接一个的小贩,拿着各自的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全往武彦这里挤,没一会这肉食店门前就围满了人。

后行于此的武禹凌无奈的笑了笑。而路过武禹凌身侧的平头百姓对其呵呵傻乐一下,或是点一下头,挥一下手便算是打了招呼,并未行什么规矩繁杂的礼仪规程,而武禹凌也是随意一摆手。只是来往者不少,但却多是老弱妇孺,少有青年汉子,这点倒是显得奇异。

而王权贵胄和布衣百姓这般亲和,纵古观今倒也算是少见的紧。

武禹凌见这人群有愈发增加的趋势,便又是同方才一般的大声说道。

“各位叔伯姑婶们,晌午了,咱各自回家起火做饭了,我家娘子还等着我们回去呢,回去晚了要出事的。”

不时人群才又是如同之前一样散去,各个临走时还不忘说句类似下次来我这看看之类的言语,热情的力度那真的是可见一斑。

最后站立在原地的武彦那可真是全身上下能放东西的地方,全都被这些个热情的婶婶伯伯们给塞满了各种物事。

武彦有些无措的看向自己的爹。

“爹,我身子好重,有些不好走道了……”

武禹凌笑着摇了摇头,替自己这儿子身上的东西悉数取下,自己替他收着。这下子武彦可是得了自由,左手一个肉串,右手一个糖画,边吃边走,不亦乐乎。

一路上凡是看见这二位的人,皆是热情的招呼一声,二人也是同样迎着笑脸回应。

武禹凌喃喃低语道。“叔伯们总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爹爹,走快点啊,娘亲在家里要等急了。”

小小只的武彦那小短腿跑的可是不慢,此时正在前面招手呼喊着。

“哈哈,彦儿来比比谁跑得快。”

武英王府内,此时气氛有些诡谲,一群人皆由院内对着府邸大门方向望去,也没做什么,也就是矗立原地,大眼瞪小眼。

而大门处,却是站着十数人由外至内排列整齐,神情傲然。其中为首的一位更是身着一袭绯红蟒服,四爪坐蟒纹环绕衣襟前后,一手持净鞭,另一手则是端着明黄圣旨站立众人之前。

王府内一地暗处,两名暗卫正盯着此处。其中一人小声道。

“头儿,这狗太监王承恩什么意思?咱的人都站了大半个时辰了,就不能等等王爷回来再说。“

“这群家伙来者不善,反正他们也不嫌累,就站着呗,咱弟兄可都是沙场上下来的硬汉子,看时辰王爷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再等等。”

二人言语刚落罢,院外就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嬉闹声。

“爹爹,你跑的也太快了,我都追不上你,你也不等等我。”

通向武英王府的道路之上,武禹凌拉着武彦的手正走着,便抬头看见了府邸大门处的情景。

武彦看到自家大门口站了好些个陌生人,便问道。

“爹爹,那些人是谁啊?”

武禹凌神容依旧柔和道。“几只会摇尾巴的狗罢了,没事。”

尚年幼的武彦自是听不出自己父亲口中的调侃意味,只是仍好奇的打量着那些个人。

“武英王终于回来了,咱家等的可是好苦啊,这一路可还顺畅?”

那位明旸皇帝手下,已然堪称权柄无两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承恩,此蓦然转身面带笑容的看向行来父子二人,只是这本该显得柔和的笑容放在了这张脸上,无论怎么看起来都有几分凉薄意味。

“呵呵,百姓热情,一路行来难免多了些寒暄,虽称不上顺畅,倒是反而极为顺心。”

王承恩看着这位武英王脸上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也是呵呵笑了声。

“呵呵,如此看来,武英王当真是极得民心啊,好事,这是好事啊。”

武禹凌呵呵一笑,不做应答。

紧接着王承恩话锋显得阴阳怪气起来。

“唉,只是咱家这老胳膊老腿的,在别的地方不说有口热茶了,起码有个椅子坐坐不是,可初临贵宝地,这一站可就是大半个时辰,可累坏咱家了。”

“呵呵,王公公见谅,手下弟兄都是沙场上下来的糙汉子,认不得公公胸口上的补子,也就能粗浅认出是个太监衣裳,若是寻常人啊可是连銮秀山都难上,也亏得王公公这身衣裳了,不然兴许咱们能早点遇见,也不至于让王公公等这么久。”

二人对话间,武禹凌已经领着自己儿子同王承恩擦肩而过,行入院中。

一位容貌美艳至极的素裙女子从屋内走出,笑脸嫣然的走向自己的孩子。

“彦儿。”

眼瞧着这一幅母子温情的画面就要现于众人眼前之时,那位掌事大太监却是操着尖利的嗓子高声呼呵道。

“圣旨到!!!武英王跪地接旨!!!”

武禹凌顿住步子,回身看向王承恩,眸子中隐隐露出一分寒意一闪而逝。

“武英王,还不跪下接旨?”

武彦看向自己的父亲,似是还不大明白要发生什么事。

“自明旸初立之时,陛下便于天下之前说过,武英王可佩刀上殿,见皇不拜,怎么你一个奴婢来了,我家王爷就要跪了?这是跪你,还是跪陛下啊?”

王承恩看向说话之人,呵呵一笑。“王妃这是那里的话,想到别处,凡圣旨临莅,无论官阶身份皆要出门迎旨,不成想到了这里,王妃视圣旨于无物,王爷也是毫无波澜,这可真是……真是同陛下无异啊。”

武禹凌看了眼老太监,半跪于地,朗声道:“臣,接旨。”

武禹凌跪下后,王妃也不情不愿的陪着自家夫君跪下。

而王承恩见武禹凌跪下后,这才抖了抖衣袖,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武英王忠诚勇猛,功勋卓着,为国之安定,费心费神,朕心甚慰。然北伐之事未定,金阙仍于西北之地祸乱,今特召武英王进京面圣,以共商国事,以谋大计。望武英王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钦此。”

王承恩读完圣旨,眸色淡淡,见武英王似无动静,便开口道。

“武英王?不接旨吗?”

武禹凌吸了口气,这才回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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