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和卡萨正在策划著某件事。
艾思蜜可以从这几天来彻夜点著烛光的书房那儿得到这个再明显不过的结论。过了第二天之后,甚至连帮忙端茶水、小圆松饼进去的苏珊娜都开始回避她充满询问的目光。
她很确定这间屋子里没有一件事可以逃过苏珊娜的眼睛,但是她却无法从那名脾气和爱德华的倔强程度不相上下的中年女子身上打听到任何一点儿蛛丝马迹。
卡萨似乎忘了他必须回家替老库伦牧师打理教堂与警备队的事情,事实上,他现在除了爱德华不在或用餐的时间,他几乎可以说是”住”在爱德华那间书房内.
偶尔,当艾思蜜鼓起勇气靠近那儿时,她可以听见他们两人以低沉又带点儿焦虑的嗓音私语,接著就会响起羽毛笔大力画过纸面的刷刷声——但是爱德华书房中的烛光总是让她无法走到听得清楚的位置;蜡烛会照出她的倒影的。
望著窗外缓缓覆盖而来的雾气缠绕在叶子快要落光的光秃树干四周,艾思蜜不禁皱眉。
某件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让她的心脏不禁莫名地砰咚响,她很清楚原因是什麼;当爱德华露出那种神秘兮兮的神情、罕见地把自己和卡萨关在书房内时,通常表示平静的日子快要告一段落了。艾思蜜当然还清楚记得上一次爱德华(十一岁)露出那种表情的隔天。
气得七窍生烟的罗丝莉便来到梅森家质问她心爱的猫是怎麼被困在树上的。不论即将发生什麼事情,艾思蜜只希望卡萨别被爱德华拉著卷进奇怪的事端中。
经过了那麼多事情,她现在只希望能窝在卡萨怀里,静静地度过这个宁静的夜晚。
……但令人沮丧的是,这两三天来不知怎麼回事,卡萨和她的距离总是相隔至少五步,甚至当爱德华抽出时间到怀特洛克家陪伴史旺小姐时,卡萨似乎仍旧打定主意不靠近她。他的脸充满了原因不明的压力,逗留在爱德华的书房中迟迟没有出来。
偶尔,他会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著一些似乎是诗集的手抄文本,拿著羽毛笔沾著深色墨水刷刷画过,当她靠近时,他会反应激烈地慌忙盖起书本,像是被人发现做了坏事的孩子般充满恐惧地抬头望著她。
艾思蜜被他的奇怪举动给吓著了,应该说,她被他们两人有点儿反常的行为吓著了。思索著这些事的同时,她拿起杯垫上的温热红茶杯轻啜了一口。
爱德华究竟把卡萨怎麼了?
梅森家的那只灰色的短毛猫以清晰而高傲的一声”喵”回答了她。
她对它露出微笑,朝它招了招手,那只有著蓝色眼睛的猫儿竖起耳朵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缩进她的怀哩,艾思蜜不禁轻笑了起来——这只猫犹豫的动作让她不禁想起眼睛同样是蓝色的人。
现在,她将自己缩成一团窝在炉火前方,肩膀上披著一件针织披肩。壁炉里的火焰如同橘色的波浪般舞动在深色的木柴上头,零星的火点有好几次都差点舔到前方不远处的地板,离针织脚踏垫就差那麼一点点儿。出於保护欲。
艾思蜜将怀中的猫儿挪到一旁——那个小东西蹭著她的手臂好一会儿才乖乖地坐到一边儿去——从沙发那儿站了起来,伸手将深色的针织物往后方拉。
当她转过身去时,随即看到直立的烛台旁边,卡萨正靠著转角处的墙面对她微笑著。他带著好奇打量著她,彷佛不确定自己该轻笑出声,或是走过去替她拉好有点儿翘起来的垫子。艾思蜜连忙用鞋尖将它抚平。
再飞快地看向他方向,他看起来似乎累坏了,满脸的倦容,但他的脸上仍旧带著温暖的笑容。
「卡萨。」她低语轻唤,缓缓地走回温暖的椅子。
「艾思蜜。」他柔声道。
她对他微微一笑,而他也回以一个角度有些奇怪的微笑。艾思蜜原本期待他会坐到自己身旁的位置,但他却定在原地踌躇不前,这让她挑起眉来。卡萨走到炉火边并站了好一会儿,警戒地望了望书房的方向。
也许是在确认爱德华没有站在某个不显眼的角落,这是自从艾思蜜回来后他迅速培养出的恼人嗜好——才谨慎地走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右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左手则搭在一旁的扶手,关切地打量著她。
「你知道,爱德华不在这儿。」她逗弄道。
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垂下头来望著自己的手指。「……我必须当个绅士。」
「你一直都是,卡萨。」她轻叹了口气,有些心不在焉地抚著身旁的灰猫。「你一直都是。」
他对这个肯定露出了清晰的笑意。
艾思蜜将信贴在胸前,带著有些微醺的感觉缓缓地走向自己的书房。放在窗边的紫罗兰已经落下几片花瓣。
如果是在平时,这会令她感到难过,但今天——今天将没有任何事会令她感到悲伤,这全都是因位她胸前的那封珍贵的信件。艾思蜜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何时开心得哭了起来,直到卡萨站在她的书房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
接著,他抽了口气,双眼严肃地望著她,脸上的神情随即充满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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