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休本来都以为自己已经练成石心了,可是……在蒙昧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叶休的心脏还是一抽一抽的疼,像是随时都会窒息。

此时,已经是深夜,他从李家给他准备的破屋子里溜出来,爬上了屋顶。

屋子里的味道十分古怪,一股子霉味,这是叶休很熟悉的味道,他并非娇贵接受不了,而是……他现在真的,真的很难过……

心脏疼得好像快要死了……在那间屋子里,好像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尸体发烂发臭,像他的母亲一样。

空气很潮湿,夜里带着丝丝凉意。

其实现在并不是很晚,而且,林昌接叶休回去的那天,刚好是小年。

再过几天,就该是除夕了……所以,就连封村这个破旧的小村庄里,到处也充斥着温馨的气息,每家每户都燃着灯火,即将迎接春节的这几天,人们就格外舍得柴火。

叶休的心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消失。

这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留。

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爱着他的人,早就死在了那个茅草屋里……

叶休这么想着,眼角又落下一滴泪来。

即便叶休再如何成熟,但毕竟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年纪太小让他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锦绣!你又爬房梁,快给我下来!”

“唉唉唉!姑奶奶哦!你是真不怕摔着!”

静谧的夜突然被一道焦急的声音打断,叶休偏头去看,就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在努力地往房梁上爬。

“没事的嫂嫂!我不会有事的!我去看看裴彦,马上就回来!”

“你啊!真是不知道裴家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妇人满脸焦急,很是无奈,最后只得在底下接着,生怕被唤作锦绣的姑娘摔着。

叶休一愣,思绪被打断,女孩稚嫩的嗓音犹如清泉,抚平了他焦躁不安的心。

叶休看着那小姑娘慢吞吞地往墙上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小姑娘终于站上了墙,她脸上露出十分开心的笑:“哈哈!嫂嫂,我说了吧,我不会有事的!”

“快回去吧嫂嫂!一会裴彦哥哥会送我回来的,你别担心……”

“啊啊啊!”

就在小姑娘兀自得意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打滑,她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锦绣!”

那妇人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锦绣都觉得自己死定了肯定要屁股开花的时候,却毫无预兆地落入了一个带着些许凉意的怀抱,伴随着一股清洌好闻的气息。

小姑娘紧闭着眼睛,好半天没有传来痛感,她才有些疑惑等等睁开眼睛,而后,她就看到了一个俊美小公子。

锦绣不由得有些愣住,锦绣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锦绣!锦绣啊!”

耳边突然传来焦急的吼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锦绣躺在叶休怀里,偏头看去,自家婶婶带着一堆人从院门冲出来,人群里,还有她老爹的身影,她耷拉了脑袋:“完了,爹爹知道了……”

“看来今天不能找裴彦哥哥玩了,唉……”

锦绣撇撇嘴,抬头看向叶休:“哥哥,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但是我要回家了,你是住哪里的啊?我以前怎么没有看到过你?”

“算了,这个不重要,哥哥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吧,明天我去找你!”

妇人焦急地去抱锦绣。

“哎哟锦绣!你真是吓死我了!”

安前程一口气上来:“安锦绣!一天不罚你你是不是浑身难受啊?又想着爬墙去找那个混小子!”

“略略略!裴彦哥哥才不是混小子!”

锦绣小嘴一瘪,不开心地回怼回去。

安前程教训锦绣时,余光瞥见叶休,意识到是叶休救了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女儿:“谢谢了小朋友,这大半夜怎么还在外面晃悠,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安前程一脸和蔼的笑,妇人也在想起什么似的,招呼着叶休让他进家里坐坐。

叶休看着两人,感受到从他们身上传来的善意,不由得怔愣片刻。

这么直接的善意,叶休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他有些局促起来。

“不……不用了,我……”

就在这时,锦绣从她婶婶怀里跳下来,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叶休。

“哥哥,你不要难过了!”

叶休一愣:“什么?”

“哥哥在哭鼻子哦!我都看到了!”

锦绣哒哒地走上前,从荷包里掏出一颗有些化了的糖果。

“这个是婶婶给我的,很甜哦!娘亲走前跟我说,吃甜的心情会变好。”

“哥哥吃了这个,就不会不开心了!”

锦绣温热的小手拉过叶休的手,糖果抱着油纸落在了叶休的手心。

那一刻,压抑的情绪好像被慢慢驱散,心头泛起了甜,他不由得又红了眼眶。

“谢谢你,小锦绣。”

“哥哥又要哭鼻子了!快吃糖,吃了糖就不会哭了!”

叶休笑着,心里的酸涩终于彻底被压制下去,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个感觉遥远而又熟悉。

“嗯,已经不难过了!”

“那哥哥明天要记得来找我玩哦!”

“哎呀……这孩子……还真是!”

几个大人也乐得自家的孩子交朋友,在一边看着,一脸的笑意。

两小只交换了名字后,锦绣便被一大家子人给带了回去,而叶休,他站在夜风里,再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凉意。

江南的冬天冷得刺骨,可现在,他的心里,却犹如点燃了暖炉。

……

“死杂种!这都几时了你还在这睡!”

“给我滚出来!”

破旧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叶休猛地惊醒,坐起身就看到李家那趾高气昂的女人。

不用想都知道,这人就是李家如今的当家主母,刘桂梅!

此时,刘桂梅正拿着一根长长的扫帚,作势直接甩到叶休的脸上。

叶休脾气上来,一把将扫帚甩开:“出去!”

“哟?啧啧,脾气还挺大!”

“难怪若水说你缺乏管教,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

叶休双拳紧握,怒气蹭蹭地往上涨。

可那刘桂梅,却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叶休此时的状况不对一样,居然随便找了根木棍,就往叶休跟前凑!

叶休这哪里能忍?当即一把折断了那木棍,而后一把掐住了刘桂梅的脖子。

“再敢惹我,我杀了你!”

刘桂梅眼里的惊慌一闪而逝,但是很快,她似是想到什么,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有胆就动我一下试试?”

叶休愣了一下,刚才已经被气得不轻,现在见她挑衅,哪还能忍?

捏住刘桂梅的手逐渐收紧,刘桂梅的脸色逐渐憋红,喘不过气。

“叶休……你,你真是疯了!”

刘桂梅艰难地挣扎着,触及到叶休那满是杀意的眼神,她彻底被惊呆了。

“救……救命!”

“王……王冲!”

刘桂梅艰难地嘶吼出声,叶休愣了愣,下一秒,一枚石子砸到他手腕处,疼痛感袭来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再次抬头,就见王冲正站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看着叶休。

“叶休,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军师说你的时候,我还觉得他言重,可现在看来,真是果真如此!”

叶休心头一跳。

他在军营生活六年,王冲是蒙昧的亲信,而他的师傅,就是蒙昧。

所以,在听到王冲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心怎么可能不痛?

叶休下意识地想要去辩解,脸色惨白。

“我……是这个女人先挑衅的!我……我只是在保护自己不被欺辱!这明明是师傅教我的!我没……”

“够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叶休浑身一颤,叶休低下头去,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

“将军将你送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来好好学规矩!从现在开始,刘夫人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军师的话,也是你父亲,林将军的话!”

“你不得不听!”

“更何况……”王冲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叶休,眼里满是失望:“她是你的长辈!更是大江朝的子民!作为晚辈,不能不敬师长!”

王冲的声音顿了顿,他的声音突然平缓下来:“而作为一个将士,更不能对江朝子民出手!”

“你昨天的行为,就已经是违反军戒,这段时间,我会在这里好好看着你,若是不想被革职,就好好听刘夫人的话。”

王冲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再没有回头。

叶休的心,如坠冰窟。

他的呼吸突然加重,喘着粗气却感觉窒息。

仿佛落入寒潭,又像置身于深海之中。

刺骨的冷袭来,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抖。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他没有看出来,刘桂梅是故意欺辱他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难道他生来就活该如此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小声地呢喃,眼里的光彻底地熄灭。

他认命地捡起地上的扫帚,走出门。

“呵呵……我当你有多狠!”

身后传来刘桂梅的冷嘲热讽:“就是个杂种,你当去了几天军营真成将军府的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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