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坐车回老家,其实那两个人早已无所谓,周潇潇只是想弟弟了。周鹏程三个字深深地刻在心里,一刻不忘,她要尽量快乐,她相信弟弟能看到感觉到。

为了避开那些人,周潇潇在县城转一个多小时,买了一堆弟弟爱吃的零食,计算着时间才去的坟里。当初寄人篱下,她未成年,只能任由他们将弟弟埋入祖坟,那对烂人的身边。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果然,一整天都是阴阴沉沉的,仿佛上天在告知众人这一天就应该思念亲人,虔诚祭祖。

周家坟在一个小土坡的东边,狭长的小树林里,扒开尚且光秃秃的枝条,随处可见烧剩的纸灰,有的尚有星星火光,或者缕缕轻烟在林中穿梭。弟弟不孤单,他有爷爷奶奶陪着,也会交新朋友,曾经他是个很活泼的男孩,没有病痛折磨相信他会很开心。

下午周潇潇去了县北舅舅那儿坐了坐,不管那个人如何,这个唯一的舅舅对姐弟俩还是很好的,甚至父母出事后第一时间提出负责姐弟俩的生活,只是周潇潇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也不愿去麻烦舅舅,那时她也已经10岁,自认为可以照顾好弟弟。

路途不远,但因晕车周潇潇难受了大半天。下午到家头疼欲裂,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冰啤酒一口气干了,心窝处才好受了些。

第二天一早,坐地铁2号线转3号线,出站还需十分钟的路程。栀子连锁酒店,四星级,高铁站南3公里,地理位置极佳,介于东站和机场之间。周围高楼林立,尽显都市繁华,置身其中难免做梦。

今天门口是保卫科林哥值岗,上班时间排队刷卡,到跟前如往常一样打招呼:“林哥早!”

“早!”他总是不自然地回复,周潇潇也总是含笑而过。

还未走到电梯口,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潇潇!”

周潇潇斜眼一睨,就知道是好友夏颜,她是周潇潇唯一的朋友,到栀子后结识的,脾气相投,在财务部工作。

“怎么样?身体全好了吧?”她搂过来小声问。

“那是自然,我可不敢不好,不然要喝西北风了!”周潇潇叹口气。

“你休息够久了,上次竟敢偷偷自己跑出去玩,下次再甩开我你试试!”说着举起拳头威胁。

周潇潇忙点头抱头示弱。

栀子大楼共28层,4楼以下自然是商场,5楼是餐厅,25层以上是办公区,其他全是酒店。

行政人事及后勤等部门在25楼,电梯到了,周潇潇先下去,夏颜还有两层,财务部在领导办公楼层下面,重要性可想而知。

忙了一上午,不求上进的周潇潇做好自己的事不争不抢,没有威胁就不会被人惦记,虽然夏颜觉得她未免窝囊,可了解那些过往后又表示理解,潇洒自在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中午夏颜准时发信息过来:“准备吃饭去!”

5楼是餐厅,南厅是招待顾客,北厅限公司内部员工使用。伙食不错,品类丰富,样样俱全,每顿限额20元,超额部分自己掏。

打好饭,找位置坐下。夏颜吃的很少,有些羡慕周潇潇不顾身材。夏颜知道周潇潇没有交友更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无所顾忌,但还是时不时地打击她以图心理平衡。

“今天周四,周潇潇,要不是因为你最近身体差,我才不会放过你!下周开始吃素啊!”夏颜恶狠狠地拿手指点周潇潇的头。

周潇潇往后躲着:“知道啦!管家婆!吃胖点没事的,你已经快成鱼干了!”说着头往前伸了伸,手放在夏颜的耳边小声说:“况且听说肉嘟嘟更有感觉哦!”

夏颜蹭一下蹦起来,绕过桌子就上手来挠,周潇潇立马怂了:“我错了!我错了!好姐姐,我以后都吃素!”

夏颜这才停手,一屁股坐回去喘着气说:“出去一趟,胆儿肥了啊!”然后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般:“莫不是走了桃花运了?”

周潇潇瞪大眼愣住,这时候只能挥手否认,可夏颜了悟道:“下班聊!吃饭!”

周潇潇生无可恋地低头吃饭,可嘴里再无味道,心塞啊!是自己太笨还是闺蜜太聪明,有那么明显吗?

下班周潇潇磨磨蹭蹭,谁知道夏颜一个电话打过来:“你生孩子呢!我在楼下等你十分钟了。你要不下来我就上去了啊!”朋友这风风火火的性格真是火爆,真怕自己扛不住。不行!坚决不能说。

夏颜住东区,爸妈是县里退休干部,两年前给她在Z市买了一套120平的房子,东区那房价不是一般的贵,虽然受疫情影响房价没再上涨,毕竟位置在那儿摆着,她坚决不要爸妈替她还房贷,所以目前来说她的处境跟周潇潇差不多,加上好吃会玩,每个月基本没有余项。

逛着街,夏颜再次提起:“你那儿还没到期?你想让我独守空房多久?”

周潇潇笑了笑:“老大,我交了一年房租,不退的。”周潇潇知道夏颜的用意,可不想耽误她找男朋友,更不想她知道自己的不堪,想保留自己一点隐私和尊严。

“不过我可以偶尔去你那儿住,这样就挺好的。”周潇潇补充。

她快要溢出的感伤情绪瞬间被收起来,然后想起最重要的事:“说说吧?”

“说什么?”

“别跟我装了!”

“什么啊?”

“真的没有啊!我说什么?”

“周潇潇!!!”

“啊?”

“好!算你狠!”

周潇潇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跑两步拉着她的胳膊:“好啦!我答应你,如果有事的话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嗯?”

夏颜安静下来,叹口气:“周五下班没事吧?陪我去个地方?”

明显感到夏颜情绪低落下来,周潇潇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别吓我?”

夏颜顿了顿说:“没什么,就是我妈非得给我安排相亲,说是同学的儿子,你知道我妈那脾气,我只能答应。”

周潇潇一听推了她一把:“大姐,你吓死人了!相亲有啥啊?去见见又不会少块肉,瞧你那表情!我陪你去,去会会我未来的姐夫!”

说完撒手就跑,夏颜听罢回过味来紧追着周潇潇打,这个姑娘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周五下班,轮到周潇潇在楼下等。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望着十字路口发呆,耳机里是梅艳芳的《夕阳之歌》,这几日天气灰暗,倒没有电影里的血色残阳,可是音乐依然会勾起深埋心底的少女滋味和青春挣扎。那里已是荒芜如坟墓,黑暗的人性选择撞击灵魂,生活的破碎导致心理过早成熟,再无年少该有的模样,想象着行走在江湖,以一种漠然看世界,心力日渐憔悴,总觉得有神秘力量在吸取精血,终有一日会身心枯竭。

夏颜墨迹20分钟下楼便看到周潇潇一如雕像,快步走过去摇晃:“潇潇!”

周潇潇猛地回神,却怅然若失,不知身在何处,愣怔在那里。

“怎么了你?”夏颜从没见过这样的周潇潇,急的眼泪要出来了,使劲晃她。

周潇潇此时猛吸一口气,然后大口喘了几次才慢慢缓过来,扶着夏颜起身,仿若无事般:“你怎么回事啊?害我等这么久,又不是去见公婆,害什么羞啊!”

“先别说我!你刚才像着魔了一样,吓我一跳!”

“有吗?我就是在听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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