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它们都精神了,有的还吱吱吱地叫了起来,不停地扑棱着翅膀,想要出笼去。

一路上,挣扎的让过路的乡亲们都忍不住好奇瞅他一眼,心里嘀咕着:这家伙都成家了,咋还幼稚的像个孩子!

有人直言不讳说:“美得很么,抓这么多呜嘤,够给你一家子炒的吃一顿了!”

赵万林知道他们都是在耍笑自己。

这年代谁敢吃知了,就跟屎壳郎一样,躲都躲不及,更别说吃它了。

他笑着应付道:“是啊!往锅里倒些芢油,撒些盐,炒成外焦里嫩,吃起来冁的很!”

然后他们就哈哈地笑了。

眼前,大山沟里的布谷鸟已经吹响了嘹亮的口号声。

“算黄算收。”

“算黄算收。”

“算黄算收。”

调子不疾不徐,缓缓流淌。

赵万林知道,它是在催人们跟着麦黄节奏去收割,不能等麦彻底黄透再收,那时就来不及了。

是的,边黄边收,这是大岭村老一辈人最先听懂了它的语言,然后一代人一代人传承下来的经验。

这是抢收的警告声。

人人都厌恶它的鸣叫,因为这声音婉转之中又隐隐夹带些调侃的味道。

“算黄算收?来,镰刀给你,你来给我收!”

“你狗日的整天清闲的,你光知道蹲在树上胡咧咧,你几时知道收麦人的难?”

可人人都喜欢听它叫,因为等它哪天不叫了,天就下雨了,麦子就霉了。

“算黄算收。”

赵万林情不自禁,跟着叫了起来。

他记得小时候在生产队里干活,人们就以布谷鸟的鸣叫声来判断是否有雨。

当它叫的懒洋洋的时候,恰巧这时候正是社员们镰刀挥舞的最欢的时候。

当它叫得着急的时候,也就是天要下雨的时候。

很显然,蚂蚁,蜻蜓,萤火虫,布谷鸟这些小动物早都给人们预示了天气的状况。

赵万林判断,至少今天、明天是绝不会有雨的,大概就是后天的晚上,或大后天的晚上有雨。

经过李大强家嵦边子时,赵万林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远远的,他看她时,她已经在朝他微笑了。

笑的是那么的腼腆,让赵万林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是的,那是一种羡慕,不,是爱慕,爱慕的笑。

赵万林从她的脸上看到的全是羞怯。

眼下是一条陡坡,她正拉着一架子车麦捆,车上堆的像一座大山,赵万林本能地停下脚等着,车很快来到坡底。

“二嫂子,你一个人在拉呀?”赵万林好奇地问道。

“你二哥在后头哩。”

赵万林看了看车屁股后面,“没人啊!”

“你二哥单独拉着一架子车,还在后头。”

赵万林这才明悟,客气道:“二嫂子你拉走,我给你推。”

然后,在赵万林的帮助下,重重的一车麦捆蹭一下爬上了坡。

拍拍落在身上的麦芒,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她的客气声。

“万林,你还要架子车不?我再拉两趟车就闲了。”

赵万林知道,这是一句客套话,自己的麦收没收完,她还能不知道?其实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谢意,翻译过来就是“谢谢”。

是的,在大岭村,人们很少会使用这两个字,听起来文绉绉的,又别扭又难受,完全融入不到村民们熟悉的方言中去。

“不,不用,我麦已经收完了,端地刚要回去,就碰着你了。”赵万林跟着道。

他这句话也有言外之意,翻译过来就是“么事”、“不用谢”的意思。

总之不管怎么说,只要彼此听起来舒服。

“你身上落着呜嘤!”她指着赵万林的肩膀,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脸已经羞的红透了。

“哦?”赵万林扭头一看,果然落着个呜嘤,心说这家伙肯定是找到了突破口。

许是在笼子里关了一夜之故,此时看起来焉巴巴的一点精神都没,赵万林抓它时它几乎没反应,丢进笼子里后,发现还有几只也试图想从同一个缝隙中挤出去,赵万林手指嘣棱一弹,全掉了下去。

“那我现在就回去了。”

最后丢下一句话,赵万林就头也没回地往地院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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