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间,她脚下一时不慎,踩到了枝叶。

刺耳的簌簌声响起,那部下瞬时拔出长剑,眸光警惕地一步步向她走来:“什么人?”

她轻屏住呼吸,保持沉静的同时,纤手不动声色地探入袖内,触及她用于防身的粉末。

这粉末是她照着医书,一步步用曼陀花的汁水熬制而成,具有迷人心智的功效。

若是内力不足者,怕是在一瞬之间便会昏迷不醒,而即便是内力深厚之人,也会感到眩晕不堪。

她自小便对药理颇感兴趣,但作为侯府千金,除了琴棋书画,便只能是三从四德。

她儿时曾委婉向养父表达过自己想学医的意愿,却被狠狠训斥了一番,所以只得偶尔自己偷偷翻阅一些医书。

仲春的微风轻柔而不燥,但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使她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犹如一片脆弱的花瓣,在风中无助摇曳。

她微微闭上眼,轻吸一口气,决心放手一搏。

然而那为首之人却倏尔发出一道诡异笑声,制止了手下:“且慢。”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扫过丛边的一缕绿色衣角,舔了舔面具下的唇,神情玩味:“想来...是只顽皮的雀儿。”

那手下狐疑地扫视了草丛一眼,却不敢违背阁主命令,收起了佩剑。

二人的声息逐渐消失,慕安宁袖中的手微微松下来,却总觉好似在哪听见过那道嘲弄的声音。

*

慕安宁风尘仆仆推门入宅时,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抱琴。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她清秀的面上满是焦急:“我还以为你被劫走了,正准备去报官呢。”

慕安宁见她眸中透出的担心,有些懊恼地解释道:“我只是出门走走,顺带采了药。”她将背上竹筐拿了下来,抱琴顺手接过。

“小姐,下次莫要一人出门了。”抱琴心有余悸地望着筐中的草药,恍然明白道:“这些药草是给世子调养伤势的?”

见慕安宁淡淡点了点头,她心中不禁微微叹息,自家小姐果真还是那般在意世子,竟独身一人去林中采药,也不怕遭什么危险。

慕安宁吩咐抱琴先替她煎药,自己则是去洗手净面。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脚步沉重地端着药物,轻轻敲响了西厢房的门:“世子?”

已然过去了一日一夜,顾淮之也理应醒了。

屋内的少年听见少女婉约的声音,原本正准备倒茶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鬼使神差地将茶壶放回桌上,随即快步躺回榻上,清了清嗓子,淡淡道:“进。”

慕安宁推开门,缓步走进半躺在床榻上的少年。

见他面色不再如昨日那般惨白,她微微放下心来,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温声道:“世子,这汤药你趁热喝了吧。”

然而顾淮之却是没伸手接过,反而在瞥见少女裙摆与绣鞋上的淤泥时,剑眉微蹙:“你这是去做甚了?”

平日里见她都是衣着整齐,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怎的今日这番打扮?

慕安宁垂眼看向自己的裙摆,适才她虽想沐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抱琴,便决定亲自煎药。

她感到少年语气中的一丝不耐,将手中药碗缓缓收回,回身放到了桌上,黯然道:“采药。”

他过真不喜她,无论是从前在上京,还是如今在这芙蓉城。

顾淮之似是有片刻怔楞,一时没说话,半晌,他才侧眸望向那碗黑漆漆的药,语气不明:“这是你采的?”

慕安宁抿唇点了点头,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紧。

罢了,他不想喝便不喝吧,左右也不是她受伤。

见少年没回应,她步莲轻移、转身欲走。

然而下一刻,他却忽然叫住她。

那道尾音拉长,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慕安宁,你就不好奇本世子为什么会来到此处吗?”

她回头望向他那双直勾勾凝视着她的桃花眸,心潮生出起伏。

她自然是好奇的,只是她不敢问出口,不想泯灭心中那一丝寥寥无几的希望,即便她早已心有准备。

见少女默不作声,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懒得同你说。”他似是牵动了腹中伤口,轻咳一声,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白皙匀称的手:“把药汤给我。”

反正她也未出事,同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那些事,怕是会吓到她。

如今太子与三皇子两党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他只刚查出三皇子一丝不对劲,便遭暗杀。

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止他,连他身边的人都要更加小心了。

慕安宁眼眸闪烁了一下,回身拿起药碗。

他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上一刻不想喝,下一刻却又改变主意,而她却总是不由自主听从于他。

她不喜这个喜欢他的自己,这份感情来得实在莫名,她已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了。

虽是这么想的,但就在下一刻,她沉下去的心便在触及少年如暖玉般的指尖时,止不住地再次起伏了一下。

好像昨夜,她不小心吻上的额头也是这般炽热滚烫...

顾淮之被她潋滟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喉结暗暗上下滚动,然而语气却很是不善:“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在悠悠升腾的药雾中,他接过药碗,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女微张着的朱红唇畔,忽而想起那温热的触感。

他只觉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烦闷,便将人赶了出去。

*

明华阁。

“今儿个咱芙蓉城可是热闹,竟是连大理寺的官都来了。”

“大理寺?莫非...是为了醉月楼?”

“没错。你是没瞧见啊,那大理寺少卿看起来不过刚过弱冠之年,但面色却宛如修罗。看来这几日有热闹瞧咯。”

“唉,莫不是那位?”一人眼尖瞧见阁楼下匆匆走过的一高一矮身影。

“瞧了,还真是。”那挑起话头的人也往下望去,挑了挑眉。

那身穿玄色长袍的人可不就是大理寺少卿,慕归凌嘛。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比寻常男子相貌清秀许多,但人中上却又长了一道浓黑胡须的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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